“姐姐。”
正说着,淑妃便进来了。小鱼跟着退了出去,还帮两人带上了门。今日的淑妃褪去了往日繁复厚重的绫罗绸缎,换上了一身青色的素衣,腰间没了那些垂坠缠绕的玛瑙珍珠,只束着一条碧色腰带,头上也没了珠光宝气的首饰,脸上再无那番矫揉造作的神情,举手投足间少了扭捏作态。正常自然下的淑妃还是一个清纯美好的女子,眉宇间甚至多了些女儿家好奇的清澈。她提着裙摆,轻移莲步,在沈安宁对面坐下,“姐姐,我要出宫了,特意前来给你道个别。”
出宫?沈安宁眉间一挑,有些意外。原来淑妃此次放小鱼出宫搬救兵有功,再加上辅政大人的支持,她得以将功赎罪,特准出宫。“此番出宫,不知何时才能得以见到姐姐,往些日子是我不对,对姐姐不敬,还多番刁难,还望姐姐莫怪。”
淑妃的眼睛闪着润泽的光,在橘色的火光下更显温润,白皙的脸颊也被覆盖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沈安宁哪还会怪罪她,两人当夜掌灯夜谈,交心了许久。经过近日的边关大战和沈安宁舍身求援,淑妃知道慕容承璟是真心爱护沈安宁,自己越是强求越是狭隘,决意要成全两人。“妹妹走后,姐姐可要与皇上白头偕老,”谈话间两人的关系亲近不少,淑妃甚至伸手握住了沈安宁的手指,“莫要与皇上闹别扭才是。”
说着,淑妃勾唇浅笑,再也没了往日那番讥讽阴冷的气息,而满是女子衷心的祝福。沈安宁心间一动,胸膛中扩散出一股暖流,随即又逐渐熄灭下来。她何尝不想与慕容承璟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可惜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若是接受了慕容承璟承诺的凤仪天下,山河万里,那便也是她离开这里,离开他的时候。她心中混乱不堪,却又只能微笑道谢。新月已经西沉,淑妃不便再打扰,和她道别之后便又连夜回了落雪院收拾东西准备次日清晨出宫。次日一天都颇为沉闷,沈安宁心乱如麻,身体跟着疲惫不堪,睁着眼在床上躺了一天,望着头顶上绯色的纱幔,眼中空洞,脑中混杂。清晨的阳光透过小圆窗照进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度越来越高,随后又越来越冷。被阳光扫到的桌椅在地上投下一片深色的影子,在地上由长变短,最后温暖被夜晚吞噬,照进来的光芒成了清冷的浅蓝的月色。沈安宁百无聊赖地感受时光在身边流逝,一天之中水米未进,小鱼三番五次过来请她吃饭她都拒绝了,小鱼无奈,只得将膳食放在桌上,一天下来,桌上已经摆满了三餐的饭食,却未动一口。夜色洒满了房间,染得房间都呈现一片深蓝色,沈安宁腰背有些酸了,终于决定从床上爬起来。她刚坐起来,就又听得有人敲门。“小鱼,不用照顾我了,等下我自己去打热水。”
沈安宁扶着额头道,脑子里还有些迷糊。门外的敲击声停了一下,随即便响起一个她最为熟悉又最惧怕听到的声音。“安宁,是我。”
抬眸望去,门上果然映下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慕容承璟站在夜风中,身披清冷的月色,一身玄色,犹如扛着清风明月,银制的发冠泛着点点清澈的光辉,手中握着封后的宝册宝印,一向森凉的声线都染上了压抑的喜色。沈安宁怔愣片刻,脑子飞速旋转起来,随即又麻利地倒回床上,手忙脚乱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安宁,此次我前来是有一样东西要赠与你,你出来看看好不好?”
慕容承璟见她不答话,心中疑惑,又喊了一声,手指不自觉地蜷曲起来,心中陡然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她应当是知道自己为何而来的,为什么不愿意出来见自己呢?难不成是不愿意?“皇上,”沈安宁背过身去,不知是不是隔着门传出来的缘故,声音有些发闷,“臣妾多日奔波又未休息,身体抱恙,皇上若没有要事还是改日在商议吧。”
“你生病了?”
慕容承璟有些意外,明明未见有御医过来,这丫头摆明是敷衍搪塞自己,随意捏造了一个不愿见面的借口罢了。“朕尚未见过小鱼去请御医,你又为何哄朕?朕此次前来是来给你送封后宝册的,安宁你……”“皇上,”沈安宁心间又喜又痛,却仍旧生硬地打断他,两行清冷从眼角滑过,流入鬓间,开口时带着颤音,“臣妾真的乏了,还是改日再议吧。”
慕容承璟住了口,却依旧未走,门上那个清冷的影子丝毫未动,清风徐来,他头上系着的发带跟着轻轻飘动,黑色的剪影却未退半分。黑暗中的两人沉默良久,慕容承璟才又开口打破了这能溺水般的死寂,“安宁可是还在与朕置气?选妃一事朕推拒了,往后也再也不会再提起,朕心中只有你,往后也不会有他人。”
一字一句,似刀锋扎在沈安宁心口,她感动得紧也难受得紧,咬着被子涕泪纵横,却又拼命不出声。若是听见他的声音,她真的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离开。“皇上贵为九五之尊,不必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妃子做此等牺牲,古往今来,皇嗣都尤为重要,还望皇上多纳妃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切莫因少年心思而意气用事,到时又悔不当初。”
沈安宁昧着自己的良心发表了一通高谈阔论,眼中的泪却如决堤一般在枕头上染开一片深色。“朕不是意气用事!”
慕容承璟捏紧了手中的宝册,已然有些激动,“朕贵为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朕说到做到。”
他不明白,安宁本应好好地接受才是,怎么总是借故推脱?“安宁……你出来见朕一面。”
慕容承璟依旧不肯离开,比往日更加强硬。沈安宁攥紧了被子,还是不听,咬咬牙道:“皇上,天色不早了,臣妾疲乏,要歇息了。”
她果然还是拒绝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