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
即使马车队特意寻了处背风的地方扎营。
也难以完全抵挡呼啸而来的凛冽寒风。
凌澜带着姜泠珑来到姜梓楠躲藏的马车前。
姜泠珑推开车门。
内里倒是温暖如春。
借着凌澜手中灯笼微薄的光线。
也能模糊看清。
车内塌上。
姜梓楠横七竖八的摆成一个大字型。
正酣睡着。
雪白的肌肤即使在黯淡的夜也难掩如玉之色。
许是皇家百年来的血统改造。
无论是姜泠珑，还是姜泠珑的兄长，以及这个小侄女容貌身材都是分外俊美。
寒风灌入车内。
略微吹散了车内的温暖。
姜梓楠身子缩了缩。
眉头紧皱起来。
姜泠珑见此，也便踏入马车当中，关上了车门。
将凛冽寒风关在马车外。
“父王！！！”
“娘亲！！！”
她刚刚坐在榻上，就听见姜梓楠发出两声凄厉的呼唤。
无助的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抓着。
知道抓住了姜泠珑一缕衣角。
这才平静安稳下来。
姜泠珑看着面前眉头皱得极深，好似是做了什么噩梦的小侄女。
眼眸垂了垂。
其实她按理说，她登上帝位十余载。
威严、不可忤逆早已沁入一切举动当中。
就算是血亲，也不见得能够容忍这小侄女造反以及每日辱骂，至少应当有所惩戒。
但是她还是下不去手。
更深的原因，不只是小侄女是她最最敬重的兄长的唯一遗孤，是她唯一的亲人。
更多的，还带着那么一抹愧疚。
当年肃王宫变。
她与安然一同逃往金龙殿。
在父皇的安排下，与嫂嫂以及两个侄儿从皇宫密道逃出宫城。
嫂嫂带着两个侄儿连同一行陪护的侍卫因为心忧皇兄，怀着侥幸不愿离去。
而她却在安然的带领下，伴随着慌乱的人群混出城外。
至此两方分隔。
随后嫂嫂和尚在襁褓当中的侄子便死在了京城。
而尚且年幼的姜梓楠亲眼所见这凄惨的一幕。
落下严重的心病来。
而后孤身一人被丢在京城。
等到后来，她再次回到京城，见到姜梓楠时，几乎已经变成了呆傻的木头。
若非安然将姜梓楠一直带在身边时时宽慰爱护，只怕是现在，姜梓楠也依旧是那副呆傻的模样。
这一切在姜泠珑看来，若是当年自己也劝着嫂嫂一同离开，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
所以她心里很是愧疚。
并且。
看着姜梓楠那相似的眉眼，她总是有一种在看已经故去的皇兄的错觉。
颇为怜惜为姜梓楠盖好被子，轻轻为她抚平眉宇间那抹悲痛与忧愁。
姜泠珑轻声叹了口气。
可下一瞬，她却绷不住了。
“姜泠珑！”
“贱人！去死！！！”
姜泠珑眼中闪过一抹气急。
却又没有拿说梦话的姜梓楠什么办法。
最后也只是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
“骂吧！”
“你就骂吧。”
“等把我气死了。”
“你再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半个亲人？”
“还有没有人会这般容忍你。”
“真是不识好歹的小东西！”
“简直和皇兄一样可恶！”
她气闷的腹诽着。
伸出手，在枕头下寻出先前被姜梓楠夺走的天书。
揣在怀中，起身准备离去。
却不想刚刚转身。
衣角便被人拉住了。
再一回头。
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
“拿来！”
“还我！”
“为何要还你？”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你放屁！”
“这是姑父的东西！”
“若是姑父在，绝对不会愿意看到他的东西落到你的手上！”
“快还我！”
“这天下的东西都是朕的。”
“哪里有什么你的他的？”
姜泠珑凝眸淡然道。
“呵呵...你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就是这个天下的主人？！！”
“殊不知你的位置恰恰的天下人给你的！”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不是你的，也不是某一家的！”
“呵呵，你这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
“外边但凡一个人听见，都要把你绑了送到官府。”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姜泠珑弯下身子。
在小侄女的眉心点了点。
“你可知道，你现在这副大义凛然侃侃而谈的样子，很像很像他。”
“不愧是在他身边呆了这么多年。”
“只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副样子。”
“真的很讨厌很讨厌。”
“就好像他安然是这世间的圣人一般。”
“他说的，永远的对的。”
“我说的永远是错的。”
“可是现在事实证明。”
“他也并不是全对，不然他也不会被我轻易拿下。”
“他不是坚不可摧早就立庙铸金身的圣人。”
“只需要伸手一拉，便会坠落凡尘，变为凡人。”
姜泠珑眼中写满了冷漠酷烈，好似面前正是一片尸山血海一般。
姜梓楠毕竟年轻，哪里见过这架势？
瞬间便慌了神，一句话也说不出。
死死抓住姜泠珑衣角的手，也不由得松开了。
姜泠珑眼中闪过一抹满意。
小丫头片子，不能打不能骂的，可是总得找个方法治一治，否则就太过放肆了。
她拍了拍小侄女滑嫩的脸颊。
语气放缓了些。
“以后还是别学着他说话。”
“他本人都斗不过我，你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他那副大义凛然为国为民的模样，我早就看厌了。”
“你若是下次在做出这副样子，可不要怪姑姑做出些什么让你后悔的事情来。”
“你是我的小侄女，伤了碰了，我也舍不得，可是让你痛哭流涕的办法我可以想出一万种。”
姜泠珑又拍了拍天书。
“这书就放在我那里。”
“上边记载着他所谓的最最宝贵的珍宝。”
“想必你也很好奇吧？”
“你若是乖一些。”
“我就带你去看看。”
眼见着姜梓楠还是呆呆愣愣。
姜泠珑倒也没有过分刺激这小侄女。
旋即转身出了车门。
独留姜梓楠一人留在那漆黑一片的马车内。
不久。
马车内部就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
马车外。
姜泠珑依旧站着。
身旁凌澜听到车内声响，询问的眸光看向她。
“不必管她，无能狂怒罢了。”
姜泠珑眼眸有些玩味。
区区一个小丫头都治不了，她这么多年的皇帝也算是白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