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阮棠动作幅度极小地磨了磨牙，小声嘀咕道：“我就是蠢才会想给你做……”
顿了顿,她问：“你上午考的怎么样啊？”
“挺好。”
陆颜青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神情似笑非笑：“刚刚怎么不继续说了？”
阮棠刚想开口,陆颜青就拽着她的手腕朝书房走，她挣扎了两下：“你干嘛？”
陆颜青没有回答,他将她拽进书房，关上门，松开她的手,径自走到柜子前，从医药箱里翻出烫伤膏,丢到阮棠面前：“处理一下。”
阮棠手忙脚乱地接住，“你就不能好好给？”
陆颜青低头笑了一声,他抬起手,懒洋洋地解开衬衫的前两颗纽扣,出了书房。
阮棠又从医药箱里翻出医用棉签，沾了点难闻的膏体抹在手背上后，收拾好，也跟着出去了。
陆颜青衬衫衣袖往上折了几道,露出窄瘦流畅的小臂和冷白的肌肤,他正在厨房里煮面。
阮棠觉得神奇,凑过去问：“诶？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陆颜青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你觉得所有人都像你？”
阮棠翻了一个白眼,“也就会煮个面,瞧把你给得意的,像是省状元已经拿到手了一样。”
怕被陆颜青打击报复,说完，她就转身溜出了厨房。
冰箱里只剩下两个鸡蛋了，陆颜青将鸡蛋煮得半熟，捞出来全放在阮棠碗里了。
阮棠吃之前习惯性地拨了拨面，看到陆颜青给自己放了两个鸡蛋，又看了看他只有白面的碗，怔了几秒，问道：“陆颜青，你是不是怕自己吃鸡蛋考鸭蛋，所以把鸡蛋全给我了？”
陆颜青难得没有怼她，他的语调带着一丝哄人的意味：“明天晚上再带你去吃好吃的，今天先将就着吃点。”
阮棠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因为这两天高考，要攒人品，所以才对我这么好。”
陆颜青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淡声回道：“不是，是因为我对傻子的容忍度一向很高，恰好你就是。”
阮棠：“……”
她默默地想，你才傻子，下午你还要考试，先不和你计较。
*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阮棠在家呆的无聊，她先去了三中校门口，等陆颜青出来一起去西餐厅吃晚饭。
她到的时候，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声刚响过。
远处的天际遍布着一大片橙红的云，将整个城市熏成了最烂漫的颜色。
许多人陆陆续续地从校门口走出来，或带着忧虑，或带着轻松。
阮棠看到陆颜青被几个男生簇拥在中间，他没说话，旁边几个人倒是一直在叽叽喳喳。
她还没来得及喊他，他已经朝她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陆颜青漆黑沉湛的瞳仁被夕阳的光辉染出一片温柔的光影，随即，他的唇角也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红毛和小马他们这时也看到了阮棠，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几人就找借口溜走了。
提前订好的餐厅，吃完饭，陆颜青带阮棠去了附近的游乐场。
阮棠笑眯眯地看着陆颜青，“看不出来你原来内心这么幼稚。”
陆颜青心情似乎很好，没反驳她，“要玩什么？”
晚上部分项目是关闭了的，阮棠看着不远处旋转木马上面坐着的全是小孩子，指着旁边队伍很长的项目：“我们就玩这个？”
陆颜青抬眸看了眼队伍尽头处的牌子，笑了笑：“确定？”
“嗯嗯。”
阮棠点头：“人这么多，应该很好玩吧。”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走到前面，阮棠终于看清旁边的牌子上用红色笔写的寂静岭鬼屋五个大字，她下意识地就要转身溜走。
后领却被陆颜青揪住了。
“不是确定吗？”
陆颜青一只手揪着她，另一只手拿出手机扫码付了款，带着她，拿着票往里面走。
阮棠努力挣扎着，软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颤：“陆颜青，我要是被吓死了是不会放过你的。”
陆颜青勾了勾唇：“嗯，到时候我等你来找我。”
阮棠：“……”
她虽然怕鬼，但是对鬼屋还是有点好奇，尤其她身边还有个比鬼还可怕的男人，她轻咳了一声：“少自恋，谁要来找你。”
鬼屋里面撒了干冰，现在是夏天，刚进去其实是很凉快的，但是由于场景布置，地灯发出来的光芒绿森森的，给人心理上造成一种恐怖的氛围。
所以阮棠觉得寒意蔓延上了身体每一个角落，她身体轻颤了一下，“……都怪你非要拉着我进来，我应该在外面等你的。”
陆颜青垂眸看她：“真的怕？”
阮棠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嗯。”
陆颜青顿了顿，问道：“要不要牵我的手……”
话音未落，阮棠就看到一个扮红衣女鬼的工作人员跳出来了，朝她和陆颜青露出尖锐染血的假牙，她立刻像只树袋熊一样抱住了他的胳膊。
这次少女的嗓音已经染上了哭腔，她轻声说：“你快告诉我，这是人假扮的，不是真的……”
工作人员对游客被吓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继续往阮棠和陆颜青身边跳，脸上未凝固的血浆还在往下滴。
阮棠的身体不自觉地抖得更厉害了。
陆颜青抽出自己的手臂，将她的脑袋摁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低低哄道：“嗯，都是假的，不怕。”
他垂眸扫了一眼工作人员，眸光像是淬了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红衣女鬼：？？？
这个人身上的杀气怎么那么重。
红衣女鬼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往前面走去吓其他人去了。
接下来到出口的那一段路，阮棠再也没看到什么“鬼”跳到自己面前，朝自己无比夸张地“哇”一声了。
从出口离开鬼屋后，阮棠缓了几秒，眉眼弯了弯，对陆颜青说：“好像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陆颜青看着她还握着他袖子的手，没有说话。
阮棠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刚刚被吓得惨白的脸瞬间恢复了血色，她迅速甩开他的袖子，“那什么，我们可以回家了。”
……
凌晨两点，阮棠从被鬼追的噩梦中醒过来，她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背，有一层薄薄的汗水沾湿了指尖。
她去浴室冲了下身体，擦干之后出来再睡觉，一闭上眼都是刚刚噩梦里的血腥画面，半晌都没睡着。
阮棠想了想，抱着自己的枕头和绒被出去了，她原本想去一楼客厅睡沙发，因为客厅离陆颜青的房间近，她会稍微有点安全感。
刚下楼，她就看到陆颜青从房间里出来，他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露出干净削瘦的白皙锁骨，沟壑很深。
发现她抱着东西下来，陆颜青眼角微挑，柔声问：“做噩梦了？”
阮棠点点头，想到他房间里也有沙发，试探性地问：“我能不能去你房间沙发睡？”
陆颜青叹了口气：“你先进去，我喝杯水就回来。”
阮棠将东西放在不太大的沙发上，刚要躺下来，陆颜青端着水进来了，他指了指床，“去睡床。”
阮棠眨了眨眼：“这不太好吧？”
虽然话这么说，但她依旧听话地上了他的床，她确实不想睡沙发。
有陆颜青在身边，房间关了灯，阮棠也不害怕了，不过折腾了会儿，也没什么困意了，她轻声喊：“陆颜青，你睡着了吗？”
陆颜青闭着眼睛，哑声应：“没有。”
阮棠翻了一个身，侧对着陆颜青的方向：“那你和我说说话吧，随便说什么都行。”
陆颜青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以前有一个人，其实很早就知道自己有些地方不正常，为了不让家人发现，他精心伪装了自己，所以尽管他没有朋友，但喜欢他的人很多，结果后来他遇到……”
阮棠突然出声：“那喜欢他的人到底有多……”
没说完，她轻咳了一声：“我随便问问，你继续，他遇到什么了。”
陆颜青眯了下眼眸，唇角微勾，好一会才低声说：“……遇到了一个傻子，才知道这个世间有多值得。”
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说完许久，她都没有反应，他掀开全是她气息的薄被，走到她床边。
陆颜青伸出手，指腹沿着她的面部轮廓往下，最终落在她粉润好看的唇瓣上，他缓缓俯身。
阮棠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一个温热的物体轻轻地碰了碰自己的嘴角，而后又很快移开了。
她想睁开眼睛，然而下一秒她就彻底失去意识，睡过去了。
*
高考结束后，高一和高二照常上课，陆颜青家离八中也不远，阮棠没有搬回自己家住。
陆颜青虽然不用上学了，但是早上起得比阮棠还早，她每天起床都能吃到他做的或者买的早饭。
他们除了午饭不在一块，剩下两顿都在一起，在陆颜青的投喂之下，阮棠都觉得自己小腹上的肉比以前多了些。
偶尔陆颜青还会去八中接她放学，两人会一起去看个电影逛一会儿，像是他们回到了很早之前的相处模式。
离高考成绩公布还有半个多月，晚上吃饭的时候，阮棠问他：“陆颜青，你现在想去哪个大学？”
陆颜青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眼眸微眯：“你想我去哪里？”
阮棠认真地说：“看你现在自己的想法呀。”
陆颜青“嗯”了一声。
阮棠也没再多问。
查分数的前一天晚上，她不知道陆颜青紧不紧张，反正她是紧张死了，半夜三点还没睡着。
不过好在第二天是周末，她一觉睡到可以查成绩的那个点，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时间，就穿着睡衣去书房了。
陆颜青笔记本电脑开着，阮棠凑过去看，原以为是查分网页，结果一看是股票行情图。
阮棠提醒他现在可以查成绩了，他才漫不经心地翻出准考证，登上官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了几下。
网页显示了好久的正在加载中，才跳出来他的总分，七开头，712分。
阮棠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拿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正准备回去继续睡觉，一转身，陆颜青的手臂就横亘在了她的腰间。
他稍稍用力，她就跌坐在了他的怀里，他的手握着她的胳膊，替她稳住了身形。
阮棠猝不及防，神色茫然地看向他。
少女眼底还笼着一层透明的水雾，衬得杏眼越发明亮，像是星河落满了夜空，璀璨而美丽。
陆颜青眸色有些暗，他哑声道：“我通过了军校的入学测试。”
阮棠脸上的神情越发地懵了：“啊？”
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什么：“你要去读军校吗？”
陆颜青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想我去吗？”
阮棠眼睫颤了颤，她低头看着自己交织在一起的手：“你为什么要问我呀。”
陆颜青喉结轻轻滚了一下，他说：“因为你的意见对我来说很重要。”
阮棠没来由地就有些慌，她立刻站起身，往旁边退了半步，“我又不是你的谁……这些还是你自己决定比较好。”
陆颜青跟着起身，他断掉她的后路，垂眸看着她，“小海棠，做我女朋友？”
阮棠从来没有想过要谈恋爱，刚想直接拒绝，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给我时间考虑……”
没给她把话说完整的机会，陆颜青将她抵在书桌边缘，低头吻了下来。
他的手指抵着她下巴，迫使她抬头，他的舌沿着他的唇线一点点描摹，动作极尽温柔和缱绻，像是温水煮青蛙，一开始没有拒绝，后面发现的时候就晚了。
阮棠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变得越来越激烈，还有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就连空气的温度似乎也上升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
于是，陆颜青在她唇角处咬了一口，他勾唇轻笑：“考虑好了么，女朋友？”
麻木的唇瓣多了轻微的刺痛感，血腥味也在口腔里蔓延，阮棠蹙了蹙眉。
“操。”
她抬眸怒视着他：“陆颜青，你追人还带强买强卖的吗？”
而且早知道他今天要跟她说这些，她好歹先刷个牙洗个脸再下来啊！
早上一醒来就光记得今天高考查成绩的事情了，结果下来后发现皇上不急太监急，她都快气死了。
陆颜青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臀，“谁教的你说脏话。”
阮棠觉得更气愤了，她从他怀里钻出去：“你竟然打我……”
陆颜青平静地开口：“以后再说，腿打断，你最好试试。”
他瞳仁漆黑，神情看起来有些鬼畜。
阮棠缩了缩肩膀，轻声说道：“反正……你得对我负责。”
陆颜青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做你男朋友了么？”
阮棠眨了眨眼，无比认真地说：“那我觉得我好亏哦。”
陆颜青只看着她，没有说话，眼底的情绪晦涩难明。
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轻：“本来就是我比较亏……”
现在和他在一起，意味着她以后可能要为了他留在国内，还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要异地恋……
最重要的是，她都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那么喜欢他。
所以她真的要亏死了呀。
陆颜青眼睫低低垂下，他将她揽进了怀里，掌心抚着她的背，许久，他低低笑了一声，“嗯，是你好亏。”
他往后撤离了一段距离，抬起手，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破掉的唇角肌肤，嗓音微沉低哑：“所以我不会让你亏得太多。”
以后他拥有的东西，和他的人，全部都献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