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拱山,王三春的根据地,因两次得胜,这个骄兵必败的王三春倾巢出动,九拱山仅有二百来号还有吃闲饭的家眷等人。王三春老道失算,半路杀出个两少年,偷鸡不成,阴沟翻船。天也命也!若不是永兴出现,保安团定入他的套,满载三胜而归,尔今是末路可归,因为他算定保安团会趁热打铁毁他老窝,事实也正如此。但老道就是老道,大小都会留一手。分散的匪兵在约会地点青岗坪山凹中会合了,在县衙虚张声势的手下也等来了。不过使众头领惊喜的是,还带来了四个妖艳的女人,这大大扫了晦气振奋了精神头,因为这四个女人是顺手牵羊捞的外块,不在原计划内,谁叫县衙空虚呢?四个女人还不知道这时县衙正在将她们的七品县令官人盖棺定论呢!“天啦,你们就是大名鼎鼎的王棒老儿的人吗!”
口气轻松并不惊恐,那是樱红小口女人发出的声音。众匪见她随合地直呼他们为“棒老儿”,倒被逗得哈哈大笑,干脆释放恶气狂笑一通。女人们给他们带来了落魄的慰籍。不过也有一个女人略带惊惧口气说“我们是县令太太,你们就不怕招祸吗?”众匪依然以狂笑作答。其中一个像是二当家的吼道:“我们亲自割些草,给太太们铺得软软的垫上,今晚先让大当家的来,我们要叫太太们饱餐一顿四川麻辣香肠!”
又一阵按奈不住的狂笑。樱红小口嘴一翘:“哼,我们就怕了?”
心里还有一句想吐未出的话。两性之乐,究竟是以性为重还是以情为主呢?无情的性有同样的乐趣份量吗?今夜是个月黑头。望着黢黑的夜空,王三春哼了一声……保安团翌日中午到达九拱山下,封锁出入路口消息、造饭。永兴说:“王棒老儿不傻,肯定远近放有明暗哨。”
战争,会使人肠胃功能紊乱,哪容得规律进食,饭后半个时辰不宜大动?丢碗就直奔山顶,却一路平安。啊?!这九拱山顶风景还真好,盘龙卧虎地形,百花百鸟松林,透出瑞气哪有匪气?太不合谐的气氛了。有诗情画意灵秀之心者,还真不忍干戈亵渎这能净化人心灵的祥和境地。然九拱山确有九拱,四通八达。拱拱住九十匪人左右。这怎么剿?九个拱分兵包围吧,太分散,兵力显不足,黄一甲采纳永兴的意见留了一营人在家,眼下七百来兵平均每拱分九十来个兵包围,空隙大。挨个打吧,枪一响,岂不成了惊鸟之弓?早惊飞了。永兴说:“我化装成讨口子,先去转转探探。”
黄一甲连连点头:“对对对,知己知彼嘛!多加小心。”
好歹他还关照了一句。永兴心里道,你个团长连知己知彼这句通常用语就无知的话,回家种地好了。百鹊对于化装成叫化子一下子就恢复了少年心,永兴还未抹花脸撕破衣裤,她己先格格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不成声道:“好好地撕破真可惜。”
周围军士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永兴化装是为防万一遭遇找借口,实则悄悄地干活。半个时辰后,永兴突然出现在黄一甲面前,手柱树枝,伸出双手憋声憋气地说:“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难得逗出黄一甲真挚的玩笑,“给,可怜的小东西!”
掏出一块银元真个就塞进了永兴的衣兜。这气氛搞得不像在打仗。“咋样?一块银子买你一句话,哈哈!”
永兴手指山拱直摆手不作声。“到底咋了?”永兴慢腾腾地,道:“昔人己乘黄鹤去,下一句谁知道?”黄一甲道:“啥意思啥意思?”
旁边副官接道:“此地空有黄鹤楼,团长,土匪全跑了!”
“啊?”
黄一甲惊一声:“它妈的!晓得了底细,我们就拿得住轻重了。烧了寨、房子,收兵回营!”
既如此,也就不慌不忙,晓行夜宿。翌日上午行至彼此打伏击的狭口外,永兴突然坐下以掌为扇煽凉不走了。待黄一甲随一营队后走过,他拉住二营长嘻嘻耳语,命令停下,直到一营队尾消失在弯弯山路。黄一甲触景生情,与身边将士感慨道:“真它妈有趣,上次王三春在此伏击我们,我他妈没想到,这回我们兜他屁股还在这里伏击了他们,他狗日的也没料到吧!”
当一营行至狭口中,突然两边岩林近百支箭、几十支长火枪倾泄而下,顿时倒下十几个将士,急退出口。重复之地重复的伏击,鸭子莫弹扁嘴,这回黄一甲更是意料不到。这股土匪真不赖,他们就是留守九拱山的土匪,还真像游击队战术,知道大兵压境,肯定攻城的大当家王三春出师失利,老窝保不住了,索性放弃,来过反常的再二三的伏击,打不赢就跑是了。永兴这玩笑开大了,他本可以向团长事先警示的,毕竟还是个少年,一不小心爱戏玩。一营朝岩林开枪还击只是无的放矢。又一阵枪弹箭矢泄向路途的一营,又伤了几人。黄一甲气得两把驳壳枪一气点出也只是发蠢气,一面骂道“二营它妈的还不跟上来?”
却听见狭口两边岩林上方一阵阵像打猎人撵麂子似的吆喝着向下压来,黄一甲还不明白土匪可明白了,见事不妙打不赢就跑呗!直到二营将士出现在狭口上方高呼“团长!”
并嘻嘻哈哈为撵麂子而乐,才明白过来,又气又喜。“分散追!”
黄一甲气恼地发令。百鹊随永兴攀沿下来,“不用追了黄团长,”永兴说,“我们来的时侯在这儿就没有追散逃的王三春,土匪比我们贼路熟,漫无边际地分散追,将士们会着道牺牲不少,撒大网捞小虾是笨办法,得不偿失。河里的鱼儿总有蹦出水面的时侯。我们应该撒便衣探子,掌握王三春下一步动向,有的放矢,捞一网就有一网,伤重了才爬不起来嘛!”
众将士见说,道:“团长,听李巡官的吧!”
保安团傍晚返回县城,该腾出心思料理秦县令后事,休息休息了。正义之战,无非是换取和平。而和平生活中人就和平了吗?“啪!啪——!”
上半夜,弹药库山峁枪声打断了放松的神经。怎么又响起来了?黄一甲不明白永兴明白,肯定是棒老儿碰上了半山腰三面安上的牛响铃绳索,铃响、报警、枪响。不然,若半夜土匪悄悄扑上山,单凭哨兵顶屁事啥都来不及。那办法是永兴出发前对守山排长耳语交代的,并要其备好松油火把,不然黢黑的夜你朝谁开枪?摸到你鼻子你还以为是战友上茅厕回来逗你玩。这边保安团端王三春老窝,王三春昨夜望空哼了一声岂是白哼的?我再去拆你老窝你保安团长万也料不到吧?这回你全团主力都不在县城,九拱山总能拖你半天,等今晚摸你的夜螺丝也来得及。他哪知留守的部下头目自作聪明不战而弃,半路打伏击到也算是小聪明。保安团虽然在王三春预计外傍晚回了县城,到真放下了防患意识。不过这也不打紧,永兴给留守三营长也耳语过。枪声就是号令。山上的松明火把亮得煞是好看,三营两个连人熟地熟乘月色悄悄接近了山根。回营的黄一甲眼下在县衙,急命传令官去韩大家找永兴、百鹊,虽然迟动一步也在动。王三春触动响铃绳索感到又不妙,却实在不甘心,管它响不响冲上山看看再说,时间似乎还来得及尝试一下。霍地近二百人冲上山顶营房边,似乎收势不住,因为火光下环形掩体内六十多枝洋枪早以等待招呼不速之客,显得既热情又平静。一时实在难靠拢,先机己失,便急于冲下山。却见山下突起吆喝,前面枪兵紧随弓箭后跟火把兵,三人一组成战斗队形包围而上,谁说故计不可重演?匪徒下山了,山上也不能死板地闲着,又是跃出掩体向下压,再缠上半个时辰小菜一碟,一营二营也就赶到了,这仗打得不慌不忙。当匪兵冲破包围下山欲顺原路逃走时,增援的一营二营霍地喊起了杀声,屁股后面的浪头又卷了回来。又是重复的一场平缓地混战,不同昨日的是另有壮观的火把,火把也是另种武器,一手刀一手火把烧你砍你。黑夜有利也有弊,万事万物皆有利有弊。因为夜的掩护,王三春三十来匪还是夹着尾巴逃遁了!战争具体到打仗,胜负的因素,正气、勇气、智谋各占多少比例?不过这一次,保安团可以真正地安息一下了,王三春不安守本份,贪得无厌自取灭亡元气大伤,从此将一蹶不振。机会是有的,是蚂蚱就会蹦跶。“伤重才爬不起来!”
这万事万物一理的朴素原理被永兴领悟运用,触类旁通。保安团设宴庆功,如不邀请李巡官到场,将士也不答应。只是没了县令一时群龙无首,而县令不是谁想兵变夺权就能得到的座位,那得省府任命。作为己故秦县令的执事秘书官,韩大目前应暂时出头。黄一甲酒后吐真言:“我黄一甲志大才疏,打毕了我还有些不明白之处,请李巡官给我们说说好不好?就当长见识!”
“好!”
人起立,掌声不是勉强。永兴这时反倒腼腆起来。百鹊揪了他一把:“说嘛!”
永兴抓抓头,慢悠悠地道:“没啥好说哎,王三春攻打县衙对他有啥意义?抢公文吗?公文对他有啥用?只有枪枝弹药最需要,所以他声东击西想把保安团多数兵力吸引到县衙这边来,他才集中优势兵力,想在我们发现上当赶回山峁之前拿了弹药就跑,打时间差。如果我们不将计就计假装着套,他就有防备,直接上山也恐怕来不及了,因为他既然算计我们,当时他的人马早己潜伏到山顶附近老林中。后面的情形大家己晓得。至于后来的反伏击、算计、细节安排,这么说哎,好比下棋,走一步要看三步,处处有后着,看远些,不能就事论事,目光短浅。尤其长官,思考周到不周到,关系将士死得多与少……”“好!”
一阵发自内心感激的欢呼,打断了永兴的话。“嘿嘿,我还没说完呢,我说这些,黄团长、各位大哥不要多心。”
跟永兴“撵麂子”的二营长赶紧打圆场道:“啥,啥与君啥?”
人中总会有人,立即有部下补充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嘛!”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我们叫先生都来不及,还会多啥心,是嘛团长?”众意之下,黄一甲当然无话可说,只有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韩大出面了:“黄团长,诸位营、连、排长,我代表不幸遇难的秦县令及家属祝贺全团将士打了胜仗,向阵亡的将士,这个,还有牺牲的百姓表示哀悼,眼下兵有头民无主,我准备把你们的战功写成官文,亲自去汉仲府报告,同时请上面尽快派个县令来主持大局,我打算把永兴、百鹊带上,这段时间就请黄团长多操心了,各位说要不要得?”“好!”
众口一致。黄一甲说:“我们当兵里头的人通文墨有限,本来也要上报,既然这样更好。”
韩大说:“那就这样定了,相当军政连席议政会。”
三天后,韩大与永兴、百鹊出发了!离开井市人群,到了外面大自然怀抱,少年心又放开了,何况少年?韩大也回归了,虽然打仗亦在野外大自然中,心境不同也!何况三人至亲关糸,其乐融融。三人各负包袱,那里面装的有大巴山中特产腊猪蹄子、板栗、核桃,送礼用的,这也在常情中,算什么行贿进贡?“阿妹子脸乖乖舍,阿哥心痒痒哎,黑了看星星舍,白天望太阳哎!”
出门到了无人烟的敞扬山上,永兴唱起了歌,百鹊定定地欣赏着他唱歌时两个酒窝一开一闭。“福娃哥,你咋把我们老家的苗族歌偷去了?”“抢的不是偷的,从你春娃子大哥那儿抢来的不行吗?”“嗬嗬,兄弟也会唱情歌了,是不是想我妹妹了?”“当哥哥的说这话不嫌羞!”
“哈哈哈哈——!此情此景,没有了老少、高低之分。永兴低头看了看脚上那双河妹做的洋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