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三个方向的大锣一站传一站传到县城中心,敌军三面进攻了!“好壮观啊!”
永兴说,“我最喜欢听这壮观的锣声,但我最不喜欢看蛇,那东西长得太吓人!要是有人摆个蛇阵整我,那傢伙,可就整到我点子上了,可惜敌人并不知道我这弱点哎!”
周围的将士抬起哄哄一笑,有士兵说:“想不到英名远扬的三少年头领还有这个弱点,我们一定会保守这个军事秘密,弟兄们说是不是?”
“是——!”
又一阵开心地哄笑。永兴说:“弟兄们,今天敌军只是试试我们的水深浅,他们与我们一样,己经没那个力量全面开花,好戏后天开始!翌日,天似乎觉得应该下场大雪了,阴沉着脸酝酿着情绪。三面试探的结果,王文招说:“黄团长以你现有人马去佯攻三面,打不嬴就退,他进你退,他退你进,只需要缠住他,我重兵攻其一点!”
首当其冲七里砭方向的防守阵地是东边茅皮山,距县城六里地。清晨的工事里,河妹见他的福娃哥哥不见了,到处寻问,将士们都说“不晓得。”
河妹急得揪住一营长的鼻子:“你说不说?”
她只学会了揪鼻子,那是她在子碾区揪陷害福娃哥哥凶手鼻子第一次习惯的,这是第二次。营长鼻子被揪,舒服得眼泪花花,招供道:“刚走刚走!”
手指前面山下。河妹操起一支枪就跑。“回来,河妹!”
将士们大喊,“快跟两个弟兄去!”
然而这时河妹跑得比谁都快。对面山坡上,福娃哥哥几人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她不喊不叫有她的道理。那个你追我赶呀!爱情亲情战友情的不离不弃。永兴带石牛、百鹊、大大、顾铁儿上到山边闪垭处停下,下脚偏右就上七里砭。永兴两手食母指圈起举在眼前,神眼当作望远镜。“福娃哥,看到什么了吗?”
永兴说:“敌军己经出动,我也感觉到了!好,我们就在这等。注意警戒周围,防敌有先遣侦察兵。”
“福娃哥哥——!”
所有人被这娇脆的喊声吸引。“河妹姐姐!”
大家齐呼。永兴埋怨道:“甩不掉的跟屁虫!”
河妹上气不接下气:“想甩掉我,没门儿!这么危险的事,有我你才不会出事!”
这是她在子碾区说过的天真话。“好吧,我的河妹呀,既来之安之吧!”
两士兵也赶到了,叫声“李县令!”
急急述说情由。永兴说:“也许不是添乱。”
继续注视七里砭出口。河妹初来乍到,陌生而有危险的地势,站在永兴身边,有意无意间四面张望。忽然,她似乎神经过敏地觉得刚才的来路边有支枪靠上树身,越伸越长,正对准的是她的福娃哥哥,神经质般地大叫一声“福娃哥哥!”
闪身挡在永兴身后同时举枪,啪地一声!然而不是她的枪响,她看到的是真的,一颗子弹飞来,直入河妹额头。“河妹——!”
百鹊悲愤地顺过随带的机枪大叫着狂扫起来,隐藏的三个敌兵跑了!这是黄一甲放出的暗哨尖兵,李永富手下,一是侦察二是想碰碰运气,正面难沾李永兴之身,那就碰碰运气,他们总结出李永兴爱抛头露面,事必多躬,胆大妄为,总爱出现在前沿。李永兴一伙出现时,敌暗哨认出是李县令一伙,让过其行,背后偷袭。正面战场难以收获的成果,差点得手于偶然小情节。人算不如天算,战争的偶然因素也会改变全局。也许是少年狂性使然,也许是久胜昏头,永兴太大意了,忘了军事常识,要不是河妹横插一曲哀乐,该是敌人狂吼秦腔了。“有我在你身边就不会出事!”
“也许不是添乱。”
河妹、永兴无意中说过的话应验了。红尘滚滚情和意,情深意重比天地,我的一切都给了你,愿意!来不及沉浸悲痛,敌先锋望远镜里己一清二楚,黄一甲去执行任务也得经过七里砭出口,左拐爬大山迂回。“又在耍什么把戏?”
消息传报给中军里黄一甲,“好哇!真碰上了,请到不如撞到,通报王师长,改变原计划,全军包抄李永兴!就说我己先行动!”
后军王文招接电后道:“要得,格老子个只要逮住三少年一伙,事半功倍!”
永兴一伙的出现,集成了意外梦寐以求的兴奋点,打乱了敌原来的布署,一场大战将围绕焦点展开。敌已现身,永兴流着泪说:“把河妹藏起来,我们撤退——!”
千军万马翻山川,你追我赶下山沟,好一场越野赛!大浪淘沙,冠军组当是永兴一伙。永兴一伙五人与两士兵返转山边奔下山根,暂时消失在敌视线外、背眼处。片刻又上了对面山根拼命爬另一匹山坡,敌人万也想不到那是偷梁换柱调包的假李县令一伙,衔接得天衣无缝,而真县令一伙已吊索下了深壑埋伏起来,太恶的大山有弊亦有利可利用。深壑里,冰下水、乱石,老苔,从远古至今未受过惊动,选个宽处早已支起临时落脚篷架,还有棉被呢,不能让县令受太大罪。要不是河妹之死,这会儿又该嘻嘻偷笑了。沉重着心情,默默地听着上面千军万马的踢嗒声,山野在冲击中震荡,似乎一切与他们无关。假县令一伙上到茅皮山顶百丈处,身后百丈远的敌兵漫山遍野抓攀而上,更多的敌军绕山迂迴包抄谈何容易?大山哟,差之一里失之几十里!假县令一伙扑回战友身边时,敌前矛己入射程内。主力营长的口令早已传到位:“神射手各就各位,专打军官、机枪手,投弹手等侯命令,弟兄们力争不放空枪!放近了打,近打远轰,炮兵打敌人屁股!”
“开火——!”
茅皮山拉开了守卫战序幕!结果,敌我双方的全部兵力都投注到了同一地点。敌众我寡,永兴这次打的什么蠢仗?宽一里的阵地一营长采取了这样的打法:间格射击,第一排枪弹射出,第二批填补第一批换子弹的空隙,第一批填补第三批装弹空隙,如此交替,形成不间歇火力,并且规定责人区,每相邻三人负责一片区,机枪手分布照应,集群投弹救急。神射手的效应自不待言,大大克服了战场通病——射击的盲目性。有机的配合、射击效率,是对战士军事素养更严峻的考验。直接冲击茅皮山的是王文招一个不完整团,其余的包抄绕山而去。这一天,茅皮山守卫战从早后打到午后。左右迂迴的敌军远道翻山越岭,黄一甲爬上小城背后大山顶,再走条可行的闪梁就可抄杀茅皮山左翼。一切尽在预计中,只是拿不准谁走这条线。来了,是黄团。“打!”守侯在这里的恰巧又是新兵团,邱大耿所率。王文招两个团走西口接近茅皮山右翼,再横过可行两山坡就抄到茅皮山后面了。防守右翼的是刘参谋所率两主力营。双方孤注一掷,一场大战全面展开!国军官部下纵然全体阵亡,只要成功,只要长官活着就行,士兵的性命只是长官堆垒升迁的铺垫。天空开始飘雪粒而不是雪花,预示着寒冻即将加剧。寒冻加剧,战斗亦将加剧。不过,远定县保安团可比国军舒坦多了,阻击圈内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男女老少大人细娃可没有当观众,都想亲自上场,“去呀,上啊,冲啊!”
小孩子们可不是在玩游戏,热菜热饭热酒帮一把大人提上阵地,只有送上去的子弹手榴弹摸着是冰冷的,抬担架的显得绰绰有余。夜幕降临,敌我双方休战。不休战行吗?人不睡觉还能将就过去,这个世界的众生尤其卵生、胎生动物天生麻烦,要吃食吸收能量,吃了不久还要过滤,去粗取精,不然就过不去,怪麻烦的。但永兴一伙蠢蠢欲动了,活动活动四肢,爬索出了深壑,白的雪冲淡了夜色,映现出四个鬼鬼祟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