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起当时的画面，傅焱便觉胸口阻滞，整个人都呼吸不过来。
与其说宋钦蓉是撑在天花板的底部，不如说，她是被钢筋捅穿后，生生挂在了那儿。
瘦削的少女鲜血淋漓，身子破败得不成样子。
没有人想象的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她到底是怎么撑到被救成功的。
只是从旁边留下的血手印，和她那双血肉模糊的手上可以隐约窥探出，她曾忍得怎样辛苦。
她的下唇全都咬破了。
“腹部……和整个左肺？”唐芯声音都是飘的。
那不就意味着，每呼吸一次，都是剧痛？
更遑论会引起胸腔震动的说话……
即便只是说一个字，都是生不如死的酷刑吧！
唐芯捂住嘴，眼泪瞬间汹涌而出。
所以，当时蓉蓉是忍着怎样的痛楚，用那种平静温和的语气安抚她的？
她竟然还因为恐惧害怕，不停地要求蓉蓉回应她！
巨大的愧疚袭来，几要把唐芯所有理智击垮。
她突然不要命地咚咚咚砸着自己脑袋，大叫出声：“啊——啊——”
嗓音凄厉，带着刻骨的悲痛。
唐父吓坏了，忙含着泪想去钳住她自虐的手：“芯儿！你别这样，别这样，爸爸害怕啊！”
“唐芯！”傅焱忙死死抱住她。
少女整个身子在他怀里抖得厉害。
傅焱双手紧扣着对方，心里也是一片酸涩。
只要一想到当时的自己因为担忧唐芯，而口不择言说出的那几句话，他就恨不得抽死自己。
明明两个人都被埋在下面，他怎么就一心只想着唐芯呢？
宋钦蓉难道不是他的朋友么？
只因为对方好像更厉害些，他就潜意识觉得不会受伤不会有事。
便一味只担心唐芯。
自从亲眼见到重伤不醒的宋钦蓉后，傅焱就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与自责中无法自拔。
他一个只是说了几句话的人，都尚且如此难受。
更何况真正的罪魁祸首唐芯？
想到眼前女孩情绪失控的原因，傅焱抿了抿唇，努力出声安慰：“唐芯，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
而且当时的你，根本就不知道蓉姐身上发生了什么，才会想要和她说话。你不是故意的。
任何人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害怕，都会希望有个熟悉的声音陪着自己。换做是谁都不会做的比你好。你已经很勇敢了！
我相信，你是最不想她受伤的那个人。如果可以，你也宁愿那些钢筋是戳在你自己身上，而不是蓉姐。
可是唐芯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自责也没用。
蓉姐当时那么痛都硬忍着，就是为了你。你要是伤害自己，那蓉姐的牺牲就完全失去意义了！
你总不能让蓉姐白白吃那些苦吧！”
唐父也在旁边出声劝着：“是啊芯儿，宋小姐的救命之恩，你总得好好报答。不能枉费了人家一番苦心！
要不然……要不然宋小姐就是死……”
死也不能瞑目六个字，到底还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唐芯只觉心痛如绞，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震了一下，倒也反而被刺激的恢复了点理智，转身问。
“蓉蓉在哪里手术？”
傅焱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告知了：“就在七楼。
你放心，蓉姐的师傅，还有她所有的师兄姐都在。
蓉姐的医术已经够逆天的了，更何况这一次，齐聚了她师门里的所有人？
有他们在，蓉姐肯定能化险为夷的！”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女孩已经一把推开他，跑了出去。
傅焱一愣，忙也跟着追了上去：“唐芯！”
唐芯的手臂上还插着吊针，被她这么不顾一切地一跑，针头拔了出来，伤口倏地涌出一大片血。
她的腿也打着石膏，踩在地上剧痛无比，可她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努力朝着七楼而去。
——
小宝的双手已经缠上了厚厚的纱布，乖乖窝在沈谚怀里，圆溜溜的大眼睛始终直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一动不动。
“孙少爷，这是刚泡的奶粉，你趁热喝了吧。”沈谚的秘书捧着一个奶瓶走过来，柔声劝道。
小宝置若罔闻，没给任何反应。
秘书轻叹口气，想直接把奶瓶塞到小豆丁的手里，一低眸看到对方缠着纱布的手，手指颤了颤，到底不敢硬来。
只好改劝那个大的：“二少，您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他说着，示意旁边的助理捧上一份三明治。
沈谚眼都没抬，低低回了一句：“不用。”
“二少。”
眼看沈谚和小宝这对舅甥俩一整天里滴水未进，双唇俱都开始泛白干裂，秘书苦口婆心地劝。
“小姐这是个大手术，至少还得一个晚上……你就是再没心思吃东西，也得让身体及时补充上营养吧？
不然，等小姐醒过来了，你和孙少爷先倒下，小姐知道了该怎么办？”
沈谚的眼睫颤了颤。
他和宋钦蓉都是自小习古武的，不过一天没吃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可小宝不一样。
更何况这个小不点又刚出过不少血。
想了想，他伸手接过了秘书手里的奶瓶，递到小宝嘴边：“听到没有？不要让妈妈担心。”
对面的宋弘阳早就盯着小宝盯了很久了。
如今听到沈谚的这句“妈妈”，他双眸一睁，脑子里蓦地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虽然惧怕沈谚身上的气势，可对小宝的好奇还是让他在短暂的踌躇之后起身，小心翼翼走到了小宝面前。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好像，还叫我女儿……妈妈？”
手术室外的气氛本就因为低沉阴郁而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心思都牵挂在生死不明的宋钦蓉身上，即便有几个对小宝的身份心底存疑的，也暂时没那个精力多想。
宋弘阳这句骤然出声的话，却一下子打破了现场的死寂。
也让众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小宝身上。
傅老太太随意地朝小宝扫了一眼，便整个人呆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看着小宝的脸，面上满是震惊：“这孩子……这孩子怎么……”
【作者题外话】：蓉姐：活着，是会呼吸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