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陵城的议政厅内,身穿烁金衮龙袍的袁术没有了昔日的神采奕奕,他左手抱着那方传国玉玺,右手握着那块天赐玉佩,像个不知所措的老头,沮丧着发呆。
“陛下,今日拱卫营黄奇所部又发生了一百多人的兵变,微臣带人已经镇压下来了。”
走进来的张勋行过礼后,愁眉不展的说道。
足足反应了十个呼吸,袁术才呆呆看着张勋,点了点头,“好,镇压下来了就好,辛苦你了。”
张勋叹了口气,道:“陛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军营里每天都有军士闹着要回淮南,多则上千人,少则上百人,微臣也不能时刻在军营里盯着。
况且,这几日来,逃兵数量日益增多,昨夜的逃兵更是多达八百余人,这样下去曹军不用攻城,我们自己就乱了。”
袁术无动于衷,只是呢喃道:“是啊,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看着六神无主像丢了魂一样的袁术,张勋无奈的摇了摇头,沉吟片刻后他还是开口了,“陛下,在这种时候您应该到军营里去,到弟兄们中间去,让他们感受到陛下的隆恩。
至少,也能安抚住这些惶恐不安的军士啊。”
安抚他们?谁来安抚朕啊。
袁术将玉玺抱的更紧一些,距离他称帝已经第九十二天了,还有八天就百日之期。
这几天,袁术夙夜不眠,时刻都在数着日子,深怕百日之期的到来。
还去安抚他们?
扯呢。
等了一刻钟,不见袁术有反应,张勋重重的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的走了。
袁术的大军一共是分了十二个营,分别是拱卫营、骁卫营、骑战营等等。
此时,拱卫营内,曹性坐在众多淮南军身旁,吐槽道:
“如今军营混乱不堪,军心动荡,陛下竟然一次也没来过军营,这像什么话!”
“哼,陛下何时真正拿我们这些袍泽当过兄弟看,依我看,只是拿我们当下人,用的上的时候使唤,用不上的时候,早就忘的死死的了。”
宋宪接过话来,气不打一处的骂道:“鹿鸣山一战,弟兄们死伤无数,他问过一句吗?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大将军,这事就算是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了,真是寒了弟兄们的心啊。”
二人说罢,一旁的淮南军纷纷点头附和,不少人还在窃窃私语,谈论的也是不公待遇。
曹性灌了一口酒,继续道:“还是当年跟着大将军打天下的时候好,我们不管是打了胜仗还是败仗,他都会跟我们站在一起。
公敏你还记得吧,濮阳大战的时候我们被曹仁围住了,大将军单枪匹马便杀回来救了我们,他是真的把我们当成了袍泽兄弟,那段时光,让人怀念啊。”
“如何能忘?”
宋宪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怀念,感慨道:“荥阳大战从夏侯惇、夏侯渊、曹洪三人手里救走郝萌;濮阳之战救走你我兄弟,小沛之战救下魏续他们。
大将军确实是拿我们当兄弟,跟陛下是没法比咯,陛下的眼里,只有皇权,不会有我们这群人的。”
听着两人的追忆,这群淮南军脸上写着羡慕两个字,不少人还提议让他们讲讲荥阳大战时吕布是怎么救人的。
身为军人,他们很多人其实并不怕死,可谁都希望在自己陷入绝境的时候,主将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
这种感情,才配称得上是袍泽。
两人当然是不吝啬的侃侃而谈,从十八路诸侯反董勤王讲到荥阳大战,濮阳大战到小沛避难,在二人双簧一般的配合下,淮南军听得津津有味,一脸向往。
一直以来他们只是听说吕布骁勇无敌,人品嘛就是个义父杀手。
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原来吕布是这么重情重义的。
后悔认识晚了呀。
他们聊的正起劲的时候,吕布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二十天内,他吃了两百四十军棍,还能走路,可见吕布有多生猛了。
“大将军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曹性和宋宪上前搀扶着他。
“大将军,有句话末将说错了,你别见怪。”
“都是自己兄弟,客气什么,说吧。”吕布点了点头。
“石碑上可是说了,百日期满,仲家皇朝覆灭,袁术命丧黄泉,他死了,这些兄弟们怎么办?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也给袁术陪葬吗?”曹性痛断肝肠,上点眼泪效果就立体了。
“竟敢直呼父皇名讳,你不想活了吗?”吕布骂道。
“大将军,末将说错了吗?为他血战曹军,可他又是怎么对你的,鹿鸣山之战他也是支持的,却让你吃了八十军棍。
押运粮草明明是陈兰出卖,又让你吃了八十军棍。
天降石碑,军心动荡,这都能怪你,再次给了你八十军棍,他有把你当义子吗?”
此时的曹性,像极了冒死进谏的忠臣。
一旁的宋宪也沉声道:“对你这个义子尚且如此,想想吧,他会怎么对手下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唉...”
被曹性和宋宪这么一分析,原本就人心惶惶的拱卫营更是弥漫着恐惧与不安。
他们一脸真诚的看着吕布,期待着他的答案。
“父皇毕竟在我危难之际收留了我,我不怪他。”吕布一脸痛苦的说道。
“现在并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末将希望大将军能拿出您的担当来,带着我们这群兄弟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吧。”
“对啊,我们一起回淮南,没必要为这个寡情薄意的皇帝陪葬!”
二人这么一煽动下,淮南军一个个都开始不忿了。
“是啊大将军,只要你能带我们走,我们就跟着你!”
“大将军,你可不能丢下兄弟们不管啊。”
“请大将军带我们走吧!以后我陈二狗就为你卖命了!”
霎时间军营里就沸腾了,吕布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仰头望天,神情痛苦,许久,才沉声道:
“义父对我确实不公,可我不能丢下他不管。但弟兄们也可以放心,只要我吕布活着,就一定把你们带回淮南!”
说完,吕布就离开了拱卫营,夕阳下吕布,在淮南军的心目中形象变得无比崇高。
大将军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啊。
出了军营后,吕布转身看着曹性和宋宪,“办的不错,辛苦了。”
“只要能助温侯成事,这算什么。”曹性笑道。
“好,算上拱卫营今天已经走了七个营了,走吧,再去骁卫营,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每个营都要演这么一出,曹性和宋宪的嘴巴都说的冒火了。
可是为了吕布的大业,他们依旧在坚持,三人的演技也堪称天衣无缝,淮南军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大事,可期了。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心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好义父,你等着,等孩儿把剩下的五个营走完就去给你说说掏心窝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