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儒将这个词,似乎很多的三国迷想到的都是赵云。
事实上,称得上儒将这个称谓的人不多,至少也得满足两个条件,上马能战,下马能谋。
这谋,还不能是小谋,需得真正的谋虑全局。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周瑜,可以算是三国第一儒将了。
这一点,哪怕是这个时代的诸葛亮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在看到他眼神中绽放出异彩的时候,诸葛亮便明白,这个计划可以顺利实施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沉声道:“将军,此事你知我知便可,权当...权当这是将军之谋。”
就目前亮子在江东的处境来讲,哪怕计划再是周密,怕是也无人愿意采纳,周瑜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点了点头,问道:
“此计若成,便是名动天下,青史传扬的盛举,全部都记在我的头上,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
诸葛亮苦笑着摇了摇头,“人生于世,但求无愧于心,何吝区区虚名。只要能破曹,挽江山于即倒,记在谁的头上,都不重要。”
“好胸襟,好气魄。”
周瑜忍不住点头赞叹,道:“世间多少英雄豪杰都被名利二字一叶障目,能超然于物外者又有几人,孔明的气量,我甚是钦佩。”
说罢,周瑜站起身子,低沉道:“其实我知道,公覆将军的死,真的不能怪你。我自诩有几分谋略,懂一些兵法,却也是在身临其境后,才明白你用计之深远。”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草船借箭,本该是万古流芳的美谈,实在没有想到,曹军中的高人不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破,还能紧接着便做出了针对性的部署。
非是你不才,实乃天意弄人。”
周瑜的话很轻盈,却拨开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笼罩在诸葛亮心头之上的阴霾。
诸葛亮看着背对着他的周瑜,鼻头竟然有些发酸。
只有他明白,自己这一计明明很是精妙,明明什么都算计好了,最终落了惨败,实非自愿,简单的一句安慰,足够让身心俱疲的诸葛亮破防了。
“知我者,将军也。”
“唤我公瑾便可。”
周瑜不喜欢白天刘备玩的肮脏心眼,但属实是敬佩诸葛亮的才智,也愿意与之引为知音,道:“你我虽是各为其主,至少此刻,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
“在下便却之不恭了,公瑾,你惯于水战,深明长江一带的水情气候,应该知道此时已是四月,一旦到了六七月,风向便会改变,若是到了秋冬,更是会直接变成西北风,我们需要抓紧时间部署,不可再迁延。”
周瑜闻言朗声大笑,“孔明,不瞒你说,在你来之前我其实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不过手段上明显不如你的高明。”
“噢?”
诸葛亮微微挑眉,来了兴致,问道:“公瑾是作何设计。”
周瑜没有立刻回答,打开了话匣子的二人,似乎心性相投,有那么一丝交浅言深的意思。
他走出军帐外,对着守夜的军士说道:“去,备些酒肉过来。”
“诺!”
周瑜请诸葛亮重新坐下,笑道:“今日与贤弟开诚布公,已是引为知己,何不秉烛畅饮,笑谈江山?”
“哈哈哈,公瑾真豪杰,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自出山以来,诸葛亮感觉从来没有一天像今日这般高兴,当即也放下了心中包袱。
酒肉上来后,二人连着碰了三杯酒,周瑜擦拭去嘴角的酒渍,才低声道:“实话告诉你,我也明白,要破曹军,需用火攻,眼下天时地利皆是利于火烧曹军,唯独欠缺一样,将曹军战船固定之法。
铁索连船无疑是最为上佳的选择,这一点,我与你的想法是一致的。
可如何办到此事,却是苦思许久,我也明白,时不我待,若是进入七八月份,风向转变,便是曹军连船我们也难有作为。
迫于时间,无奈下我是打算找一人假意投奔曹操,将此法告知,只是这手段略显生硬,怕是未必能瞒得过典默的眼睛。
若是真的被他看破,那便是错失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诸葛亮为周瑜斟满了一杯酒,点头附和道:“确然,典默的心计、城府、权谋皆是狠辣俱备,看破此计也并非不可能。”
周瑜举起酒杯,与诸葛亮再饮一杯,胸中一阵激荡,道:“是啊,只要是阴谋,总免不了会留下一些痕迹,善谋之人,往往能一叶知秋,洞悉全局,从中击而破之。
但你孔明的计策却不一样,不仅浑然天成、不留任何痕迹,更是利用到了曹操此刻急于取胜的心里,将他最引以为傲的步骑大军拖到战场。
妙,确实是妙,此计足以安天下。”
周瑜是由衷的钦佩诸葛亮的心计,这样的部署,远比派人献计给曹操让他铁索连船精妙的多。
“公瑾谬赞了,我屡屡败于典默之手,羞愧难当,只盼这一回能真正击败曹操,便不负我主厚恩了。”
“不然。”
周瑜笑着摆了摆手,道:“想当年,高祖帝面对项羽不也是一败再败,只在抓住了一次机会后,终于是有了这大汉天下。
他虽胜你数场,却到底没有致命一击,而此计若成,曹操能不能活着离开夏口都是个问题。”
说罢,他看着面如平湖的诸葛亮,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放心,若是功成,我会言明此计乃是你所设,还你一个公道。”
诸葛亮没有拒绝的点点头,问道:“公瑾准备何时禀明吴侯做部署?”
“明日便会找我主禀明,但依照荆襄水师的习惯,每五日到七日便会有一次规模较大的巡江,上一回是两天前,所以真正行动,只怕再快也得是三日后了。”
“如此甚好。”
诸葛亮兴奋之余,忍不住拱手道:“我还是要多谢公瑾的信任,若非是你,此计再是精妙,只怕也无从落手。”
“君子一诺,生死不负。孔明不必太过客气。”
周瑜再次举杯,道:“来,为曹军的大败,预先喝了这杯庆功酒。”
“哈哈,好,今夜我便舍命陪君子,来!”
一对知己,在军帐里,尽情的在畅饮。
他们都愿意相信,这一回,曹军必败,曹操必亡。
也愿意相信那句亘古不变的名言:自古英雄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