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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双火葬场(1 / 1)

桂花粒被碰得落下。

阮胭笑了下,最后,轻轻说了句:“好。”

陆柏良和阮胭并肩走在一起,两个人往他的科室里走。

虽然阮胭戴了口罩,看不清面容,但从身材也能辨认出,是个极其漂亮的人,他们一走过,身边就会有不少路人的视线停留于这对养眼的男女身上。

陆柏良边走边问她,在华遥拍戏拍得怎么样了。

“练软功和腰功的时候有些苦。不过还好,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阮胭看了他一眼,说,“但是我发现了我的一个优点!就是别人要学很多年的扔小球,我两三次就学会了。”

陆柏良笑着说:“聪明。”

阮胭和他走得近,旁边有推着两个护士推着行动病床匆匆穿过走廊,她们走得急,陆柏良条件反射地伸手把阮胭往他身边带,防止她被撞到。

他的手拉住了阮胭的手腕。

凉凉的。

阮胭有片刻的怔然。

病床从他们旁边很快地推过去。

他握着她的手腕,却没有很快地松开。

“你好像瘦了。”他对阮胭说。

掌心里的腕骨伶仃。

阮胭低下头,说:“是吗?可能是训练有些累了。”

“那今天我带你出去好好休息一下。”

阮胭嗯了声,再抬头,却见到走廊另一头的沈劲。

他穿了件墨蓝的西装,长腿挺拔笔直,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一双眼里没有过多的情绪。脸似乎比上次阮胭见到他,瘦了很多,下颌线愈发尖锐,整个人冷静又沉默。

“三叔。”他和陆柏良打招呼,凉水一样的视线掠过陆柏良握住阮胭腕骨的手,却只是微微一顿,没有过久停留。

那一瞬间,阮胭居然仓皇着把手从陆柏良的手里抽了出来。等到做完这个动作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怕什么,只是扶她一把而已。为什么会在沈劲面前不适?

她收回手,不动声色地背在身后。

陆柏良照旧和沈劲闲谈:“今天怎么来医院了?”

“过来和张主任谈一个项目。”

“好,那你先去忙。”

沈劲冲他微微颔首,迈着长腿离开。

他没有再多过问阮胭别的话。

陆柏良转过来,对阮胭说:“稍等,我去换一下衣服。”

阮胭点头。

她就站在休息室外面等他。

她再回头看了眼沈劲离开的方向,他已经走远不见了。

而已经走远不见的沈劲,在拐进拐角后,只是隐忍着,走到吸烟区,低头点了根烟,兀自抽着。

*

临江的秋枫红了一堤。

陆柏良和阮胭最后决定一起去乘船赏枫。

来乘船的,大都是外地来的游客,鲜少会有本地人。

陆柏良和阮胭一起靠在船舷边,游船慢悠悠地往前开,他们并肩看过路的枫。

陆柏良穿了一件薄薄的米色毛衣,整个人温暖又谦和。

河风吹过来,时间仿佛凝固。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三峡的时候,他们靠在船舷边,阮胭撑着下巴听他讲他在首医大的见闻,听他讲去剑桥交换时,那些老教授们讲稀奇古怪的拉丁文。

“陆柏良,给我讲讲你在西北的事吧,我想听。”

“有点多,你想听哪类型的?”陆柏良说。

“我要听开心点的,有吗?”她知道他那几年过得不容易,却还是想听他分享片刻的快乐。

“我想想……”陆柏良眼睛看着湖面,唇角的弧度变得柔和,“有一次,我要赶去另一座山看一个病人,但当时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然后呢?”

“我们就骑了一匹骡子赶过去。”

“骡子?”

“是啊,没见过吧,胭胭。”他笑,后面这两个字几乎是顺其自然地就说出来了。

阮胭怔住,她以前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当陆柏良不喊她阮胭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原来是这个样子。

微哑的。

“说来惭愧,那也是我第一次骑骡子。”陆柏良笑笑,“本来一切都很顺遂,结果我的邻居,他看见骡子的背上有几只虻虫,他就抽了野荆条,拿起来就往骡子背上招呼……”

阮胭定定地看着他。

“结果虻虫的确是被赶走了,骡子受惊,我也摔了下来。”陆柏良低头笑,“更惨的是——”

“旁边就是一个有机化肥池。”

阮胭轻呼:“你掉进去了吗?”

“撞到了一个大石头上,把手给撞骨折了。”陆柏良笑开来,“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无比感谢老天让我摔断了手。”

阮胭也跟着笑。

她也实在是不敢想象陆柏良掉进化粪池是什么样的情景……

笑过之后,她像他们在江南酒店时,他对她说的话那样,回敬他:“陆柏良,我发现你最近也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

“你也变得快乐了很多。”

“嗯。”风吹过,他们挨得太近了,把她的头发吹到他衣襟的纽扣上,他像很多年以前一样,替她把头发一丝一丝从扣子上耐心解开。

他以她那天晚上同样的话回敬她:“因为我也决定开始放过自己了。”

船身撞到岸边,管理人员拿着个扩音器开始催促人们下船:“到啦到啦,再坐一趟就再交二十块。”

“还坐吗?”陆柏良问她。

阮胭说:“有点想。难得今年的秋枫这么红。”

“好。”

陆柏良走过去买票,可是船上的人太多,且拥挤。

阮胭看见他跟拿着喇叭大吼的管理人员说要买票。

可他的声音太沙哑了,工作人员听不清,他问了几遍还是没听清后,直接把扩音器塞到陆柏良手上:“你对着这个说,我真听不清你说什么……”

工作人员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扩出来。

阮胭听得当场愣住。

他,那道疤,那个伤口,是真真切切地影响了他的一声……

阮胭跑过去,一把拉起陆柏良:“我们不坐了,我们不花这个冤枉钱好不好。”

陆柏良笑着依他。

下了船后,她说:“对不起。”

陆柏良拍拍她的头:“别想了,今天最重要的一件事,我们还没有做。”

阮胭不解:“”什么事?

“去和我最重要的人共进晚餐,胭胭。”

*

陆柏良本来想带她去吃徽菜,但阮胭最爱的那家徽菜馆老板今天休假。后天还要进组,她得避免辛辣的食物。

最后,陆柏良提议:“不如我给你做饭吃?”

阮胭讶异道:“你会做饭?”

“小时候和我父亲,我是指,我的养父父亲,抱歉,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总之,他教了我很多,虽然那个时候条件很艰苦,但他很懂得苦中作乐,馒头片也能做得很好吃。想试试吗?”他深色黑瞳温和地注视着她。

阮胭说:“好啊。”

他是男士,不方便邀请阮胭去他家,于是两个人一起去阮胭的家里,顺便去探望一下张德全。

“这是个好方法,可我家里好像没有菜了……”阮胭很无奈,就,她真的不会做饭,一点也不会。

以前她刚搬到东洲花园的时候,没了张晓兰,她也试着自己做过饭,然后——

她炸了一口锅……

就,某些层面上来讲,她和沈劲还是很相似的。比如,在下厨这块儿。

阮胭轻轻掐了掐指尖,为什么,她会想到沈劲。

她回过神,对陆柏良赧然道:“恐怕得麻烦你和我去买菜了。”

“乐意至极。”

东洲花园外面就是家乐福。

他们一起进去买东西。陆柏良对蔬果很懂,他还教阮胭挑选哪些有条纹的苹果是更甜更脆的,而芹菜的叶子亦可以反应出她们的水灵与否。

最后他停在西红柿的摊子前,修长手指覆在西红柿上,选了很久,也没选出来选哪个。

阮胭笑他:“怎么,陆博士终于也有被难倒的一天。”

陆柏良微微一顿,他眼皮垂下,轻声说:

“我是在想,好像,和你一起买菜,也是一种很难得的快乐。”

*

江标本来在处理公司的事情,处理累了,他就会习惯性地起身活动一下身子,往窗外望一眼放松一下眼睛。

没想到,这一看,直接整个人僵住了——

他拿出手机,给沈劲发消息:“在哪?”

沈劲说:“在首医大谈事情,公司新项目要落地了。”

江标:“落什么地,阮胭带陆柏良回家了。”

他发出去,又觉得不妥,他前几天才对阮胭说过无论她和沈劲成不成,这个邻居朋友也是要当的。

想了想,他又加了句:“你,应该也不用过来,他们可能只是普通朋友聚餐,手里还拎着菜呢。”

沈劲没回他了。

什么普通朋友,他和阮胭那样才是普通朋友。

沈劲放好手机,对张主任说:“您继续讲,如果我想直接跨过唇腭裂语音修复这个小区域的限制,把这个系统的应用扩大化……”

等到和张主任谈完,已经是暮色升起的时分,沈劲合上电脑,直接去车库,把车往回开。

他始终很冷静地握着方向盘开向公司,可是,视线却在触及车前面的那两个无脸男吊坠时静止了。

这个纪念品,他还一直没给她呢。

他抓起来,手指用力捏着,吊坠的边角咯得他的指尖有些发痛。

直到后面有车子不住地按喇叭催促他,他才把东西放下。

然后,在岔路口的时候,他开向了与讯科截然不同的那条路。

*

“就是那个窗帘是白色的那间。”阮胭指给陆柏良看。

阮胭住一楼。

为了防盗,她总是把窗户关得紧紧的,只露出里面白色的小窗帘。

“里面可能有点乱哦。”

阮胭领着他进屋去。

陆柏良个子高,一走进去,果然,往日里温馨的小屋瞬间就略显拥挤。

张德全原本一直在自己的鸟架子上打盹,一看到陆柏良,立刻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

围着他直转悠。

陆柏良笑着拍拍它的头,它轻轻地用嘴在他的掌心眷恋地轻啄。

阮胭说:“噫,我突然感觉你们好般配。”

陆柏良笑:“说什么呢。”

他们一起把菜拿出来,一一清洗干净。

“想吃什么?”

“在华遥市吃了一个月的大食堂,现在对我来说,随便什么都好吃!”

“好,那你等着。”

陆柏良系上围裙,把买的菜都拿出来,一一洗掉,阮胭就站在门外,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有种时间静止了的错觉。

这是她曾经渴望了很久很久的画面,他们共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有奶油似的温柔灯光把他们都罩住,一起洗菜,做饭,客厅里放着闹哄哄的电视剧集。

可当这梦一样的场景发生的时候,她才觉得,原来不是所有美梦在成真之后,都是甜,她现在就觉得心里有种淡淡的涩。

“就靠在门边,站久了累不累?”

“不累。哪有偷懒的人会累的啊。”阮胭对他笑。

“好哦,那恭喜你偷懒成功了。”陆柏良说完,电饭锅“咔”地跳了一声,饭好了。

陆柏良把饭菜都端出来,嘴里不停念着,“小心烫烫烫”。

清炒芦笋,还有莴苣炒肉,和一份西红柿蛋汤。都清淡又家常。

阮胭试了两筷子,眉眼上扬:“真的好吃诶!”

“是吧。”

阮胭继续吃着碗里的饭,吃了两筷子,才发现他在饭里偷偷埋了两粒梅脯。

“虽然你总说自己什么都想吃,但你虚张声势惯了,我怕你刚从华遥回来,胃口还没有太好,给你埋了两粒梅子开胃。”

她吃进口,酸酸的。

“好吃。”她说。

“是吧,我的生活,其实也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无趣寡淡。”陆柏良认真地注视着她。

“所以,胭胭,要不要试试加入我的生活。”

阮胭咀嚼的动作停下,梅子的酸涩在口中四散开来。

她无论如何,就是说不出一个“好”字。

在长久的沉默里。

陆柏良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拍拍阮胭的头:“没关系,我尊重你的决定。”

“那么,允许我送你一个礼物吧。”陆柏良看着她。

“啊,你,还准备了这个吗……”

“不止准备了,我还准备了两份。”陆柏良笑着站起身,走到格挡处,把一直放在超市零食口袋中的两个盒子拿出来。

一大一小。

他把大的抽出来,递给阮胭。

阮胭打开,是一本书。

泰戈尔的《飞鸟与鱼》。

她一下就明白了。

飞鸟,鱼。张晓兰,张德全。

“oneisflyingatthesky,theotherislookinguponintothesea.”

一个在天,一个深潜海底。

阮胭有些想哭。

陆柏良,你怎么可以这么温柔,在我拒绝后,还如此温柔地离场。

“其实,在那天江南酒店外面,当你说,你决定放过自己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没什么可能了。我们之间,隔着这么多年,太久远了,胭胭。”

陆柏良摸摸她的头顶,“但我还是想试一试,不仅仅是帮我试了,也是帮你试了。我们试着相处的这一天,很快乐。可是我也能感受得出来,这于你而言,并不是爱情的快乐。”

阮胭说:“对不起。”

“没关系。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很重要的一个人。胭胭。”

阮胭捏着书本,小声地说,“你也是。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

像指路恒星般重要。

“那,既然是这个结果,最后抱一下,好吗?”陆柏良冲她张开双臂。

“好。”

她张开双臂,把头抵在他胸膛,感受到他的心跳声。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阳台之外,夜色里,没有人知道,有个穿着墨色西装的男人,默默地把那两个无脸男的吊坠轻轻放到了她阳台的最最角落边上。

然后,彻底地离开。

阮胭对陆柏良小声地说:“以后你一定要快乐。”

“我会的。”陆柏良也抱着她,轻轻拍她的背,“我过段时间就会去冰岛交换了。那边有个观察鲸鱼的项目要开展。”

“真好,你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是啊,那是我一直都热爱的方向,你也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可是陆柏良,我还不懂你说的‘爱的快乐’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能你已经懂了,但还不明晰。”

“真的吗?”

“嗯,不然你不会察觉出和我在一起的快乐与爱情无关,对吧。我的意思是,在你的心里,至少已经隐约有了一个对照组。”

阮胭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仍有淡淡的迷惘,但或许更清晰了一些。

“我要走了。”陆柏良松开她,“好好生活,阮胭。”

不是胭胭了,是阮胭。

阮胭回他一笑:“收到!”

陆柏良带着另一个小盒子离开。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这里被他放了枚小小的戒指。

小小的,刚好可以圈住她的指。

但,没关系,他选择让这只鸟儿,自由地飞。

放下过去,放下愧疚,去飞。

他也如此。m.w.com,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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