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茅房’两个字的时候,苏曼就来了精神,等听到袖口里藏着东西,她激动得差点拍大腿了。
她用余光扫了身侧的弄霜一眼,看她那不自觉前倾的姿势,十有八九这个翠娥就是帮她把消息往外送的人。
想到这,苏曼心里有了底儿,她看向跪了一地的宫人,幽幽道,“翠娥是哪个,自己不出来,等着我请你出来么?”
一个身量娇小的宫女连滚带爬的出来,跪在地上浑身发抖,“陛陛陛下,奴婢翠娥,叩见陛下。”
“抬起头来。”
翠娥仰头,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眼神乱飘,已经心虚到了极点。
苏曼厉声道,“她说的属不属实,玉佩是不是你拿的。”
“奴婢没有偷东西,奴婢,奴婢...”
翠娥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旁的舞夏上前一步,上去就给了翠娥一个耳光,“哑巴了,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听你废话,赶紧说,早上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了!”
舞夏手劲儿大,只一巴掌,翠娥的半边脸就红了,她捂着脸,眼中隐有泪花,“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来了月信不小心弄脏了袖子,这才捂着不叫人看见。”八壹中文網
“你说的是真的?”舞夏戳着她的脑门道,“若是有半句假话,你就是欺君之罪。”
“奴婢不敢撒谎,若是舞夏姐姐不信,那弄脏的衣裳还在我房里,姐姐可以去瞧。”
舞夏看向苏曼,询问着她的意见,“陛下?”
苏曼轻轻摇着手里的折扇,微风撩起她的鬓发,她冷不防道,“弄霜。”
弄霜脊背一紧,对着苏曼躬身,“陛下。”
“你去翠娥房里,把她说的衣裳带过来。”
弄霜眸色微闪,“是,陛下。”
弄霜去了,舞夏望向苏曼面露不解,明明都要人赃并获了,若是让弄霜去了,她岂不是可以消灭证据。
然而苏曼却有自己的打算,就算她真的把他们送往宫外的信截下来了,也无法知道奸细是谁,反而会打草惊蛇。
她耗费了这么久才抓住了这条线索,千万不能前功尽弃。
所以她的目的只是想知道他们是如何在戒备森严的皇宫之中把消息传递出去的,然后,她就可以根据这条线顺藤摸瓜,找到幕后指使。
...
片刻后,弄霜拿着衣裳过来,“陛下,这是从翠娥房里取来的。”
苏曼明知故问,“如何?”
弄霜把袖口上的污渍举给苏曼瞧,“陛下,上面的确有脏东西。”
苏曼皱眉,面上似是失望,“知道了,退下吧。”
为了不让弄霜起疑心,苏曼又盘问了几个人。别说,还真让她找到几个平时手脚不干净的,一一打发了之后,苏曼以上朝时间到了为由,把这件事交给了弄霜舞夏,自己便去上朝了。
和往常一样,元帅跟女相两人又因科考一事争执不休。
苏曼一会儿帮这个说两句,一会儿帮那个说两句,反正就是三个字,和稀泥。
因为她深知,这其实不是科考的事,而是两波势力在借此事斗法。
从前的大永都是世袭制,老子当官,孩子也当官。老子是元帅,那么孩子最差也是个将军。
后来在前任女皇的改革下,逐渐开始变化,除了世袭制还加入了举荐制。
举荐制不是根据血统决定,起码要有一定的真才实学。
慢慢的,文官除了举荐,还增添了科考,双管齐下,一起选拔人才。
而武将则是不然,因为军队的特殊性,他们还是以世袭制为主,长久以往,导致武将的势力愈发盘根错节。
臣子的关系越紧密,也就越容易抱团。拿元帅做例,在她之下的将军、先锋,都是她的亲戚旁支,或是门生徒弟,都是仰仗着她才在军中站得住脚,自然以她的马首是瞻。
久而久之,元帅在军中的威信甚至能盖过皇帝。军营之中更是有认兵符不认人的说法,哪怕是苏曼也插不进去手。
不过好在之前苏曼已经安排了帝东女这一步棋,她虽然不如元帅资历深,但她的母亲是前任兵部侍郎,现任兵部侍郎也是她举荐的。有了家人的帮助,帝东女的势力也是越来越大,跟元帅之间隐隐有分庭抗礼之势。
看过政史的都应该知道,朝堂之上,最是讲究平衡,最忌讳的,就是一家独大。
若是独大,便容易肆无忌惮,若是有了对手,就会谨言慎行,生怕被抓住小辫子。
就比如眼下,虽然元帅跟女相吵得脸红脖子粗,但却不敢再对苏曼说什么不敬的话了。
眼看午膳时间要到了,苏曼摆了摆手,“好了,今天就到这吧。”
女相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她舔了舔干巴的嘴唇,跟众臣一起对着苏曼行叩拜之礼,“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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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今天那个女相又跟祖母过不去了?”
季向英听小远说完朝堂之上的情形,气得横眉倒竖。
“可不是么,元帅托人给您带话,说让您务必在宫中得宠,巩固地位的同时也好替元帅进言,让陛下打消科考选举的念头。”
季向英一听科考两字便嗤之以鼻,“哼,就那些个平民,卑贱之躯也想当将军?痴人说梦。”
小远深以为然,“可不是么,所以还请主子留心,找机会跟陛下进言啊。”
“我心里有数,陛下呢,在哪呢?”
小远瞄着季向英的脸色小声道,“听说,是去凤君那用午膳了。”
“什么!”
季向英拔地而起,“走,去看看。”
轿撵坐落在凤栖宫门口,季向英刚迈过门槛就听见里面有说笑声响起,他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季侧君到。”小远高声道。
苏曼注意到门口跟门神似的季向英,她用面前的绢帕擦了下嘴角,道,“怎的来了还站在门口,看见人也不说话。”
季向英这才不情不愿地行礼,“参见陛下,陛下好兴致,午膳也用得这么高兴。”
听他那语调中浓得就快要溢出来的酸味,凤君表现得十分大度,“有本君陪着,陛下自然有兴致。”
看凤君那宛如战斗公鸡一般扬起的脖颈,苏曼就知道,这场架是免不了了。
果然,季向英一听凤君的话,阴阳怪气道,“呵,当真是凤君好本事,眼看都要而立之年,还能引得陛下这般宠爱,的确是我学不来的。”
凤君瞪大了眼睛,他转向苏曼,“他是在说我老?”
苏曼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能委婉道,“向英是在夸你那个,成熟。”
“成熟!”
凤君气得暴走,“好啊,原来陛下早就嫌弃我老了,怪不得陛下今天一直说老母鸡炖得太柴,咬不动。合着不是在说老母鸡,是在含沙射影。亏得我还想着等下换了砂锅再炖一回,眼下看来是大可不必了。”
苏曼???
这都能联想到一起去?
她冷着脸道,“凤君,你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看陛下是只看新人笑不看旧人哭!”
“放肆!”
“......”
眼看两人的矛盾逐渐激化,季向英也不生气了,也不找茬儿了,甚至还假模假样地劝了几句。
而苏曼正在气头上,也没心情理他,黑着脸道,“我跟凤君还有事要说,你先退下吧。”
明明是被下逐客令了,但季向英也不生气,幸灾乐祸地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