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了快两个时辰,终于进了京城。
入目则是比嘉宁城不知宽了多少的平整街道,两侧店铺熙攘,挂着新春的五彩灯笼,热闹非凡。
阿桂她们还站在城门内打量着周遭的切,都被这京城的繁华景象吸引着。
忽然身边传来了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小同哥哥,阿桂姐姐,终于等到你们了!”晏芷怡穿着身雪白素锦绣红梅薄氅,笑盈盈地出现在她们身后。
阿桂回头,颇讶异道:“芷怡,你怎会在这儿?”
晏芷怡不好说她是知道方喻同要上京赶考,才特意追到了京城。
只眨眨眼道:“我外祖父家就在京城,我回来过年,就直没走。”
“原是这样。”阿桂也弯起唇角,她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那咱们倒是很有缘分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方喻同轻哼声。
不是有缘,明摆是在这儿故意等他们的。
不过他也懒得戳破,揽着林常道:“走吧,咱们找个客栈投宿。”
林常默默瞄了眼晏芷怡,随后垂下眼,顺从乖巧地和方喻同块往前走。
晏芷怡快步跟上,歪着脑袋问道:“你们要去客栈投宿?不如去我们府上住吧,如今府里只有我和我娘,你们去了,也正好热闹热闹。”
方喻同脚步未停,置若罔闻。
阿桂也觉得这样叨扰不太妙,所以没接话。
晏芷怡见大家都不太想去的样子,还在极力拉拢着,“客栈又小又挤的,哪有我们府上单独的小院住起来舒服?三年前有几个嘉宁书院来的举子,我爹也是让他们住在我们府上的。”
“不必了。”方喻同神色淡淡地回道,“我们不喜欢寄人篱下的日子。”
他这话说得过于直白,晏芷怡弯起的唇角笑容也不由凝固几分。
还是阿桂委婉温和地说道:“抱歉,他或许只是不大习惯。”
“阿桂姐姐,前头就要路过我们府上呢,不如你跟我去瞧瞧?只要拐个弯儿就到了!”晏芷怡仍是不死心,挽着阿桂的胳膊,往巷子里拐。
阿桂本就是面皮薄,不太擅长拒绝人的。
更何况被她这样拖挽着,就只能跟着她走。
晏芷怡没有说谎,她们晏府就在不远的地方,只不过走了小段路,就瞧见了那烫金牌匾高高悬着,龙飞凤舞地写着“晏府”二字。
方喻同本是不想去的,可是阿桂过来,他也只好跟了过来。
眼就瞧出那牌匾是晏山长提的字,很有风骨,飘逸自如。
林常也站在不远处,怔怔望着。
没想到晏山长平日里住在山上,采菊东篱,锄地除草,身农夫打扮,在京城却有这样座高大又精致的府邸,瞧着比嘉宁城他见过的任何府前还要大气威严。
晏芷怡还在笑着介绍道:“阿桂姐姐,你们就住在这儿吧。你瞧那边,就是元恺大将军的府邸呢!住这儿多好。”
提起元恺大将军,知道他的人都忍不住露出骄傲又钦佩的笑容。
晏芷怡也不例外,她听她爹称赞过这大将军太多回,也不自觉带了些崇拜敬仰的心情。
阿桂脸好奇,忍不住打听道:“这元恺大将军,到底有多厉害?”
她在嘉宁城的时候,离战火纷争的北方太远,倒是没怎么听人说起过。
晏芷怡眉眼弯弯地笑道:“阿桂姐姐,不如先进去将行囊放了,我再细细说与你听。”
阿桂还没答,方喻同便过来冷声道:“不必。”
他伸出手,拉住阿桂的另只胳膊,“我们走。”
晏芷怡嘟起嘴,有些不乐意地说道:“小同哥哥,难道我们这府上不比京城里任何间客栈舒服么?又不收你的银两,吃住都免费。”
方喻同淡淡瞥她眼,冷漠拒绝道:“至少,客栈里没人会吵我们读书。”
晏芷怡脸色微僵,咬着唇角看着他。
阿桂连忙拍了拍他的胳膊,训斥道:“别胡说。”
说罢,她转头朝晏芷怡说道:“芷怡,抱歉,他就这个性子,你别与他计较。”
晏芷怡眸子里像含了汪水。
有点儿想哭,又有点儿强颜欢笑。
林常仍站在不远处,呆呆地望着这切。
好像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更远处些,他们都没看到,辆锦绣富贵的马车正哒哒经过。
马车里,个妇人刚有些慌张地放下帘子,不可置信地说道:“我、我刚刚没瞧错吧?”
她对面坐着的男人紧皱着眉,小眼睛里同样满是慌张,“......好像真是阿桂。”
“这个杀千刀的!她怎会在这儿出现?莫不是知道我们在这里过上了好日子,就也想过来分杯羹?!”
说话的妇人,正是阿桂的二婶。
她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尖锐起来,“不行!咱们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绝不能让她这样毁了!”
她如今,已是穿着锦缎衣裳,头顶上戴了堆金银簪子,仿佛是刻意为了炫耀似的,手腕上的镯子也各戴了两只。
只是这些好东西在她身上,倒是有些白瞎,越发显得俗不可耐,像是地摊上的货色。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自然是阿桂的二叔。
他急得耳朵有些发红,搓着手掌,两腿直发抖,“这可如何是好?”
阿桂二婶白他眼,嫌弃道:“果然什么都靠不上你!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你就吓成这样!什么法子都想不出!你要是能有你三弟丁点本事,咱们也不至于这样担心。”
阿桂二叔被数落得抬不起头来,闷闷说道:“还是快想想法子......”
“我当然有法子!还用你说?!”阿桂二婶贪婪的眸子里闪过丝怨毒,“这样的好日子,绝不能被她给搅和了!”
说话间,两人坐着的马车,稳稳停在了元恺大将军府前。
......
另边,方喻同铁了心要去找客栈,阿桂和林常也跟着。
晏芷怡倒像是受了打击,没有再腆着脸皮跟着他们块走。
到底是个小姑娘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方喻同拒绝了好几回,估计再也拉不下面子来劝他们。
没多久,他们就找到了间满意合适的客栈。
这儿落脚的举子不少,他们幸运地抢到了最后两间房。
仍是方喻同和林常住间。
阿桂住在旁边那间。
这儿住宿的大多都是举子,阿桂进来,倒成了另类似的。八壹中文網
举子们抬头望向她和方喻同之间的目光,总让她有些不自在。
隐约间,她仿佛还听到有人在讨论,怎的上京赶考还有带家属来的。
这到底是来考试的,还是来游玩的。
阿桂心里听着有些忐忑,总担心她会不会给方喻同带来不好的影响,或是坏了他的心情,害他读不进书,考不好试。
对此,方喻同倒是表现得如往常。
他贯这样,旁人对他的评头论足全不放在心上,也不进耳朵,直我行我素,毫不在意。
可是阿桂不同。
回屋后,她要了热水,想沐浴解解乏。
谁料刚褪了外头的衣裳,就听到外头传来声“哐当”的动静。
把她吓得不轻。
阿桂连忙颤着指尖将外裳重新扣上,蹙着眉头走出去。
只见林常揪着个举子的衣领,言简意赅地说道:“他在偷看。”
阿桂门窗上破了的个洞,正对着他们所站的地方。
透过那洞,可以看见阿桂房中的木头浴桶,那正袅袅蒸腾着水气的浴桶,能够说明切。
偷看被林常抓了个正着的举子叫简虎,之前没打过交道。
可阿桂却下意识将眉尖蹙得更深。
她仿佛有些印象,这人之前打量她的目光有些黏湿恶心,没想到会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来。
方喻同也闻声赶了出来。
这回轮到他在意了,不淡定了,他赤红着双眼,副想要冲上去和人拼命的架势。
旁边出来围观看热闹的举子们越来越多。
有人议论纷纷,有人指指点点。
那简虎面子也有些挂不住,狠狠甩开林常的手,脸无赖表情,“谁说我偷看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偷看?”
“我是人证。”林常冷冷看着他。
简虎轻哼声,理了理被林常揪得有些乱的衣领,“你空口白牙,无凭无据,说自个儿是人证就是人证了?方才走廊上只有我俩,我还说是你在偷看,还翻过来诬陷我呢!”
他这倒打耙不要脸的功夫,还真是恶心人到了极致。
其他举子都不了解他俩,所以压根分不清是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林常本就不擅长说话,这会儿更是百口莫辩。
只被气得浑身微微颤抖,又死死盯着那简虎。
简虎咧嘴笑,更加肆无忌惮地说道:“怎么?被我拆穿了你肮脏下.流的真面目,都不敢作声了?是想吃了我?还是咬了我?”
他这嚣张的嘴脸,更是气得林常攥紧了拳头。
阿桂倒是比林常见过的无赖多些,她轻声在林常身边说道:“小常,谢谢你,咱们犯不着和这样的人生气。谁在撒谎,谁是无赖,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林常勉强点点头,可是显然,他心情仍然不能平静。
偏偏这时,那简虎还要过来煽风点火。
“瞧瞧,瞧瞧你们俩人这说话的模样,原来是老相好了啊,难怪赶考都要来陪着呢。看来这偷看的事儿也不是回两回了,说不定是这小娘子都默许了的呢!”
“怪我怪我,是我枉做好人了,早知道就让你偷看去!”
方喻同实在忍无可忍,回屋拎起条凳子冲了出来,咬牙切齿道:“你个狗杂.碎!”
他双眸赤红,宛如魔神附体,冲过来的架势就吓得简虎招架不住,连连退了几步,却还在死撑着,“你别过来啊!打人犯法!是要取消会试资格的!”
方喻同充耳不闻,气势汹汹,丝毫没带怕的。
倒是那简虎怕得不行,连忙躲到人群后头,却又还要伸长着脑袋刺激方喻同,“你是不是疯了?疯了就去治病啊!还参加什么会试?!”
方喻同往前冲的脚步又快了些。
阿桂已经很久没见他这样冲动,连忙死命拉着他。
“小同,别这样,你若打了他,会有怎样的后果,你先想想清楚。”
方喻同被她拦,倒是停了下来。
毕竟他若横冲直撞,会将她拉得跌倒。
看来,他脑子里尚有几丝理智存在。
可他侧过头,望着阿桂的双黑眸,此时已是红得吓人,蜿蜒着可怕的血丝。
他哑着声音,压抑着深浓的滔滔怒火,“阿姐,他这样欺你,我若不教训他,还算什么男人。”
“我不要你做什么男人,你做我阿弟,就行了。”阿桂心中微动,按住他提着椅子的手背,温声劝道,“再说,我并没受伤,也没叫他瞧见什么,不必和这种无赖泼皮计较。”
“恶人自有天收。”
简虎还在那头骂骂咧咧,挑衅着什么。
可阿桂却又抬手,捂住了方喻同的耳朵,“乖,听话,跟阿姐回屋。”
方喻同深深看了眼那简虎,没再说话。
只是赤红眸底,翻涌起来的情绪浮沉,越发叫人摸不着底。
场闹剧就这样收场。
众多举子们并没有停留太久,看热闹也只是图个新鲜,看完之后便不放在心上,还要回房里读书温习,为会试做足准备才是正经事。
可这事,却没有过去。
大早,阿桂她们去客栈大堂里吃早饭时,又听到简虎在和人大放厥词。
“昨晚那位小娘子的肚兜啊,可是绣了鸳鸯的!你们说说,她是想和谁鸳鸯戏水呢?”
那语气,那神态,真真是恶心得阿桂能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可她还是没拉住方喻同。
只见他直接走过去,脚踩上简虎坐着的板凳。
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直接将那板凳踩得裂成了两半。
简虎也没料到他还能将板凳踩断,时不备,直接摔到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
方喻同垂眸冷脸看着他,目光阴森得可怕。
“这么说,你承认你是在偷看了?不然你怎会连肚兜上是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简虎也就随口说说,故意恶心恶心他们,谁让这人昨天那副可怕的模样,吓得他半夜都没睡好觉呢。
没想到才开了个头,就被人抓住了话里的纰漏,还吃了个哑巴亏,屁股墩儿都快摔成了两半。
他硬着头皮,大声道:“是林常在偷看!我揪他衣领的时候,不小心也看了眼而已。”
“是么?”方喻同似笑非笑端起桌上的碗,然后手松,直直砸到简虎的脑袋上,顿时开花,血流如注。
“抱歉,我也是不小心,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上头,今天头晕,服了我自己。感谢在2021012822:02:472021012921:5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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