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冬天的夜晚总是十分迷幻,迷离的灯光和空中不断落下的雪花,有种人心浮动的美感。
越是靠近年末,这座城市就越发的繁忙,所有路人都是行色匆匆。
穆浅路过市中心的最大的灯光塔的时候不由看向窗外,到帝都这么长时间,她还没去过那地方。
那是帝都最大的灯光塔,也是观景台,是整个帝都最高的建筑物,从这里能够俯瞰整个帝都的风景。
听说是年轻人来的最多的地方,好像是情侣更多一点。
迟肆在的四合院位处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周围的房子都隶属迟氏名下,未被开发为商业街。
所以这里要安静一些。
穆浅一下车就往里冲,她穿过泳池就往里头去,还没等在门口的的衡礼开口,她已经拉开门进去了。
“穆浅小姐……”
径直进门的人完全没听到他的话,衡礼眨眨眼,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先生在开会啊。”
迟氏内部会议,越到年关先生这边就越忙,迟家多少事情等着处理,才从云家回来就连着开了两个高层会议。
现在是视屏会议,虽然说大家不是面对面,但也都是看得到的啊。
装修简约明亮的书房内,半墙之高的显示屏上出现的是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年轻化精英化。
每个人的发言都是言简意赅,三言两语就点出重点,没有任何的废话。
会议推进的很顺利,快到结束的时候,音响设备内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迟肆你马上跟我走。”
正在汇报工作的男人停了下来,视频上所有的人面面相觑,盯着视频内出现的女孩子。
没有敲门声,她是忽然出现的,而且径直冲过来就直接拉着他们四爷的手,直呼大名,丝毫不客气。
穆浅只知道他在书房里,也不知这人是在开会,进门之后就扯着他的手臂往外。
迟肆看到她的样子轻笑,轻轻将人拽回来。
“等等,开完会带你去。”
视频内所有的人都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位爷的性格如何大家都知道,对面的小姑娘能在四爷开会的时候毫无阻拦的闯进来。
进门之后拽着人就往外走,就这样子他们四爷还没生气,说话之间还带了几分宠溺。
冷不丁被拽回来的穆浅一抬头就看到了屏幕上成排坐在一起的人,她愣了一会儿之后很快反应过来。
“你在开会。”
她进来的时候衡礼怎么没说啊。
“再见。”
穆浅反应迅速的开口,说完就转身要跑。
迟肆眼疾手快又将人拖了回来,“你在这儿等着我,马上结束了。”
他说着扫了眼屏幕,还在发愣的一众员工十分迅速的反应过来,接着往下汇报工作。
穆浅被扣在了迟肆身边的凳子上坐着,他到是挺自在的,还将自己的杯子推到她面前。
“喝口水。”
穆浅瞪了他一眼,“你把我留在这儿干什么。”
她才不要听这人开会呢,早知道她就自己去钟家了。
“让你陪着我你还不乐意了。”男人握住她的手掌把玩。
这些经理们虽然都有八卦的心思,可是却没那个八卦的胆子,该汇报工作的都格外认真,全程视线都没敢往老板身边瞥一眼。
穆浅狠狠的掐了他的掌心一下,“你是故意的。”
迟肆扣着她的手未松,说的无辜,“是你自己跑进来的。”
经理们也都没有耽误时间,该说的话说完之后都停了下来。
“下周一将下一一年度的计划交到我桌上。”迟肆头也没抬得说了句。
显示屏熄灭,穆浅叹气摇头,“这世界生活的还真累,还是从前好。”
“从前是刀光剑影以命相搏,这个世界如今也快趋同了。”迟肆回了句。
线下洲际的局势不容乐观,刚刚统一的北州如今虎视眈眈,灵界肯定是会有大动静。
“你找我做什么?”
迟肆抬手给她整理了因为跑的太快而翘起来的头发。
穆浅想起来此行的目的,“我们去钟家。”
“你想查探钟远志的记忆,从钟远志入手调查当年的事情。”
穆浅盯着他,“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迟肆抬手将人揽入怀中,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看样子是不难过了。”
虽然穆浅和云景瑜之间没什么感情,可她也还是不由唏嘘,云景瑜这个父亲,几乎打断了她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父亲的幻想。
她总认为没有父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的,可现在想来,这个世界上的亲情,也不能总是一概而论。
“你在这里过的快乐吗?”穆浅问了句。
迟肆也是父母早亡,是迟老爷子将人抚养长大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似乎都没给他一个圆满的家庭。
“快乐。”迟肆抱紧怀中人。
这一世是他求来的,无论前路多难,和她重逢之后,所有的颠沛流离都是值得的。
“如果你觉得这里好,那我也觉得这里最好。”穆浅蹭了蹭他胸口的衣服。
衡礼站在院内,空中缓缓落下的雪花落入泳池内之后融化于水消失不见。
今年帝都的冬天似乎来的更早了一些,气温也变得比从前更低。
他回头,看到了半开的门内抱在一起的两人,他轻笑出声。
总之今年,先生应该不会觉得太冷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几天穆浅小姐对先生渡了些亲昵,更多了份依赖。
虽然不清楚是为了什么,但这是好兆头。
自从迟家夫妇过世之后,先生一直由迟老爷子照顾,可没有父母的孩子,背影看着总是凉薄。
迟家旁系虎视眈眈,如今迟老爷子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先生虽然不会将那些人放在眼中。
可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总是最好的,况且穆浅小姐的性子好,和什么人都能相处愉快。
最重要的是还护短,和先生真的是再相配不过了。
在去钟家之前,迟肆将查到的东西都递给了穆浅。
厚厚一摞,基本上都是这些年钟家利用钟漓沫洗钱的证据。
钟漓沫借助云翰唯一一个女弟子的身份在文化界混的风生水起,她的名声转化成的利润丝毫不亚于帝都一家普通的上市公司。
钟远志这些年借助她的名声没少借用拍卖收藏品的名义收纳钱财,也是硬生生将钟家一个濒临破产的公司给救活了。
按照束灵处的规则,如果罪灵名下有财产,全部处于没收,如果调查的过程中涉及到其他的犯罪,会交由相关部门进行调查。
所以钟家如今已经是风雨飘摇,如果钟漓沫定罪和她相牵连的钟远志就会被纳入调查范围。
钟家的这些秘密也都瞒不住了。
“没想到钟远志私下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不过按照束灵处的常规操作,对钟家的调查很快就会转到检察院了。”穆浅看了眼文件上的内容。
钟漓沫出事了,肯定会拖累钟家,现在钟远志肯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想到这里穆浅抬头盯着眼前的男人,“我忽然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
迟肆莞尔一笑,俊美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柔和好看。
“你这人从前也没这么鸡贼啊。”穆浅说着两手捧着他的脸用力揉了揉。
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虽然行事狠辣,下手果断,但人情世故这方面他不太懂。
迟肆握着她的手腕往前,薄唇落在她唇角咬了口。
“现在最着急的是钟远志,现在就看看是谁先沉不住气了。”
穆浅被他亲的有些发愣,翻了个白眼肉往前靠在他怀里,“那如果钟远志想保下钟漓沫呢。”
那可是他的亲生女儿,钟远志救人比云景瑜多了些名正言顺。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她耳边缠绕发丝,“钟远志也是个普通的男人,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妻子和前男友走的那么近的。”
无论他是否爱那个女人,在名分的桎梏之下那也是他的妻子,有半点风吹草动,其他的人看向他的时候,眼中只会有同情和嘲讽。
“现在就要看看,钟远志这个亲生父亲,是否会舍弃掉自己的女儿了。”
如果钟远志选择断尾求生的话,钟漓沫估计就难出来了。
所以他今晚上去云家,也是想看看云家的态度,通过云家的态度来判断,钟漓沫是否还有回来的机会。
如果等不到云景瑜插手,钟远志就只能另谋他路。
“那我回去等着吧。”穆浅挣扎着起身。
一般这种情况,只有等到对方忍不住了上门了,他们才好谈条件不是。
所以她好好回去睡一觉,研究研究去北方的事情。
“等等。”迟肆将人口在怀里不放,轻轻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你勾了我一晚上,想就这么走了?”
炽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后,穆浅单手捂着耳朵,“不然呢。”
迟肆抱着怀里的人没有撒手的意思,“我已经跟云老爷子说过了,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穆浅盯着他看了半天,“你想趁火打劫?”
迟肆被这话给气笑了,凑到她耳边咬着耳尖开口,“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前前后后跟着你跑了这么多天,要是真的趁火打劫的话,你早就被我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听着他的话,穆浅低眉沉思了一会儿,“那好吧,我勉为其难的在这里住下了,但是你要答应我已经一件事情。”
看着她眼中的狡趌,迟肆捧着她的手用了点力。
这小祖宗,从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过了三十分钟之后,迟肆牵着裹了一件羊羔毛外套的小姑娘上了车。
衡礼将车门合上之后上了副驾驶,能够让他们家先生这个时候出门的人,也就只有穆浅小姐了。
穆浅小姐提了要求,要去看灯塔。
便是帝都市中心的瞭望塔,每到夜里都是灯火通明人潮涌动的灯塔,先生从前最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现在穆浅小姐提了要求,人也只能照办。
这雪自从云翰的葬礼之后就大大小小的一直在下,就没停过,偌大的帝都早就是银装素裹,彻底入冬。
穆浅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人行道上行走的人,有相互依偎的情侣,也有相互陪伴的家人。
“脸别贴上去,凉。”迟肆伸手将人拉回来。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无理取闹?”她十分认真的看向身边的男人。
迟肆低头,十分认真的将绒毛手套给她带上,“看灯塔就是无理取闹了,那外面的人不都是无理取闹的。”
看到他这样子,穆浅忽然想到了他们从前。
那时候的少年虽然不情愿跟着她,但是每一次都还是十分听她的话,只要是她提的要求,哪怕只是随口的一句小玩笑,在他这里都一定能够得到兑现。
纵使每次遇到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坏脾气的少年,可只有穆浅明白,他到底多温柔。
“我在这世间流转多年,一心想找回去的方法,所以都没能好好的看过这个世界长的什么样子,现在我想好好看看。”她忽然开口道。
迟肆给她整理手套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眸看着眼前的人。
“既然从前回不去了,那我就只能待在这儿。”穆浅说着凑过去,双眸弯成月牙,眼中亮晶晶的,“以后就只能你照顾我了,你愿意吗迟先生?”
车子停车道上停下,前面的人说了声到了。
男人素来张扬的眼尾此刻泛着红意,“求之不得。”
车窗放下,窗外高耸入云的灯塔灯火璀璨。
“我很难养的,我这个人要吃得好睡得好,你还得抽时间陪我,生气了不能对我发脾气,我生气了你要哄我,对我说话得声音不能大,和我生气不能超过一天,同意吗?”
迟肆笑着将人揽入怀中,声音宠溺,“好。”
“砰砰……”
五颜六色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之中炸开,路上的行人驻足观看。
穆浅仰头,抱住他的腰吻住了男人的薄唇。
迟肆眼中炸开了绚烂的烟火和酣畅淋漓的喜悦,他狠狠用力,白皙的手背之上青筋鼓出。
他等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将她等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会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