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景酒店顶楼。
这里招待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赫连殇一行人自从入南州的第一天晚上就入住了这里。
内部除了酒店自己配备的安保人员之外,外部也自然还有束灵处安排的人。
顶层的套房内,赫连殇坐在手工皮沙发上,面前放着的红酒杯内红色的液体透着灯光泛出光泽。
他侧目,一旁的房门紧闭,里面住着的人是刚从医院回来的灵簌。
窗外依旧是明亮的雪景,厚厚的白色覆盖了整个帝都,干净的如同天景一般。
帝都的雪景,是在整个南州必游榜上的,不过今年的似乎来的早了些,也因此招揽来了不少的游客。
约莫过去了半个小时,门口传来开门的响动声,赫连殇瞥了眼进门的人。
城鸣走在前面,他身后跟着个男人,最后便是路野,路野进门之后将门关上。
三人并排来到了赫连殇的面前,不过中间的男人显得有些局促的样子,总归不会是心甘情愿来到这里的。
“长官,人带来了。”城鸣开口道。
最中间的慕卿听着这话不由得看向对面坐着的人,这两天南州最大的事情没过于北州最高执行长官赫连殇来访的事情。
哪怕慕家现在忙的一团乱,他也还是知道这件事情。
刚从公司处理完遣散的事情一出来,他就被身边这两个男人拖到车上带回来了。
慕家如今在帝都无枝可依,他也不敢声张,只能听话的跟着两人到了这里。
“我听说慕卿先生认识云慕浅是吗?”赫连殇淡然开口。
慕卿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如今慕家已经破败,北州最高执行长官见他总不可能是为了慕家的事情。
如今能够引起这些大人物注意的,就只能是从慕家出去的云慕浅了。
“是,云慕浅早些年走丢,是我慕家抚养长大的。”慕卿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脊背挺直。
一旁的城鸣挑眉,这人怕不是把他们都当成傻子了。
“听说云慕浅从慕家出来之后,很快慕家就出事了,你的妹妹如今已经流放到北边,我想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赫连殇开口道。
慕卿心里明白,慕家如今想要东山再起,只能想办法抱棵大树才行,眼前的人便是上天给的选择。
“这是慕家的事情,无可奉告。”慕卿冷声道。
路野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人受力不住跪了下来。
“你当你有选择呢?”路野冷哼一声。
他们这些人过惯了到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从来没有耐心等人磨蹭,既然想知道什么东西,就只用知道答案。
至于过程是什么,不用在意这么多。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回答的没有任何问题,这个就是你的。”赫连殇说着将一张支票推到桌面上。
慕卿看着上面的数额,心下一动。
如今云慕浅还能够给慕家带来利益,也不失为过。
“你说。”
赫连殇见到他如此识相,继而发问,“云慕浅从在慕家开始到回了云家,这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
城鸣查探了青城当地,进行了有关慕家的调查,有部分知情人知道慕家有个收养的小姑娘,但是鲜少有人见过。
穆浅从手术台上逃走当天,有江家医院内的护士透露。
在上手术台之前,穆浅心甘情愿做手术的,也是自愿将肾脏捐给慕恋的,可是不知道为何,人在手术台上忽然就醒过来了。
最重要的是,醒过来之后直接打伤了医生和护士逃走了。
如此巨大的性格反差,也让当时负责术前照顾她的护士记忆犹新。
“她从小在慕家都是唯唯诺诺,从来不敢和任何人大声说话,也不会和任何人有争吵,但到了帝都之后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慕卿开口道。
她的性格别说是从前不同,甚至能够说是判若两人,变了个人也不为过。
“我能感觉到她和从前不一样,无论是性格说话的方式还是喜好,我是不太相信这些话的,但她从前的恋人江焱说,那不是真正的慕浅。”
哪怕从前慕卿和慕浅的相处不多,但毕竟她也在慕家生活了那么多年,慕卿多多少少也能够了解一些。
“不是慕浅?”赫连殇看着他说了句。
慕卿点头,“江焱口口声声告诉所有人,云穆浅不是慕浅,他找了很多种办法验证,可事实证明那就是慕浅。”
听了他的话,一旁站着的城鸣不由蹙眉。
一个人如果发生了改变的话,身边最亲近的人不会察觉不到。
如果说他口中的江焱曾经是慕浅的恋人,他的判断应该便是最可信的。
真的爱一个人,会连她的呼吸习惯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他的判断应该是最准确的。
“江焱呢?”
慕卿想了想,“因为袭击云家,被判流放北地。”
现在人已经在流放之地。
城鸣听了这话,立刻联系了束灵处那边,得到的肯定答案是江焱已经到到达流放地。
并且他案子的卷宗不能让任何人查阅,只有秦处长有查阅权。
最后路野将人带离的时候,慕卿回头说了句。
“如果换做是从前,我永远都想不到慕浅会有如今的本事。”
也是这句话,让赫连殇陷入沉思。
这世间光怪陆离的事情诸多,尤其灵界鬼魅妖影也不少见。
“长官,您该不会还是怀疑那个云慕浅就是咱们小军师吧?”路野开口道。
这简直就是个不太可能的事情啊。
别说他觉得奇怪,这外面的人要是听到,只怕都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吧。
“您是怀疑,她外壳是云慕浅,可是里头的芯儿早就换成了别的人。”城鸣笃定道。
可是不说名字相同,那个云穆浅好像也没有什么和小军师特别相似的地方。
“北州东部有个部落,那个部族的人最擅噬魂术,灵魂能够脱离肉体的存在。”赫连殇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城鸣顺着他的话回应,“您说的是鬼族,可是他们已经避世多年,很长时间未在洲际上出现过,也没在北州出现过。”
那些传闻也都是多年以前的了,因为没有见过鬼族族人的缘故,这些传闻也只能听听,当不成真。
“如果这样的话倒是挺有可能的,小军师学贯古今,没准知道鬼族的术法,临终之前给自己施了咒术呢。”路野一下子高兴起来。
如果小军师临死之前就想到了这一招,很有可能借尸还魂也说不定啊。
“你是不是脑子秀逗了。”城鸣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长官是关心则乱,他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城鸣不能不硬着头皮提醒,“长官,小军师是普通人,她虽然会厉害的阵法咒术,可是不能汇聚灵力啊。”
如果说她口述,借由别人给她施术还有可能,可她怎么能够算得到自己偏偏是在庆功宴上出事的呢。
“对啊。”路野眼中的光芒暗淡下来,“小军师不能汇聚灵力。”
这么想来,小军师真的,是回不来了。
“这世间怪力乱神的事情那么多,谁又能说的准。”赫连殇未见颓靡之色。
城鸣接到了两条消息,是负责盯着云家的人发送的。
他看了眼,脸色不是很好,“长官,云穆浅和迟肆去了北边。”
人现在已经在北边落地了,一同落地的好像还有束灵处的人。
“云家小姐,锦衣玉食,不好好的在帝都做大小姐,跑到那样荒凉的地方做什么,真是有意思。”赫连殇眼中闪烁兴奋的光芒。
“我们用不用跟上去看看?”路野急忙道。
如果她真的是小军师,追过去查清楚不就能把人给带回来了吗。
“我觉得我们还是问问小夫人,毕竟她和小军师相处的时间比我们任何人都要长,如果她都认不出来那是小军师的话,那就很可能不是。”城鸣提议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间内的房门打开,被随从女佣搀扶出来的灵簌脸色苍白。
“她不是。”
虽然人看上去虚弱极了,可是她的话却是掷地有声。
三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过去,城鸣和路野看了眼一脸平淡的赫连殇,都没说话。
“你身体还没好,回去躺着休息吧。”赫连殇只说了一句。
灵簌将手从女佣手里挣出来,自己扶着腰慢慢的走到了赫连殇的对面坐下。
她身体笨重,也是耗了些力气才坐下的。
“没有人比我更加了解她,如果她还活着我也根本就不会认不出来,我说她不是,她就不是,你在执着她也不是穆浅。”
城鸣听出来了她话中的激昂,伸手将一脸懵逼的路野带出了室内。
“我怎么看着小夫人不是那么高兴呢?”路野有些发懵。
整个维安军的人都知道灵簌是被小军师捡回来的,她们同吃同住这么多年情同姐妹。
当初小军师下葬的时候,灵簌哭了三天三夜,几次晕厥,这么深厚的情感,如果小军师还活着,她不会不高兴啊。
“这是当然,谁都不会允许自己配偶的喜欢的人再次出现吧。”城鸣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爱情这东西从来都是自私的,哪怕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因为爱情分崩离析。
灵簌从来喜欢赫连殇,可是赫连殇心里的那个人,维安军中多少人都看得出来,是小军师。
如果小军师不死的话,今天成为赫连夫人的,就不会是灵簌。
“你说小夫人这是吃醋了?”路野睁大眼睛就要回去趴门缝偷看。
城鸣一把将人扯回来,“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路野翻了个白眼,小夫人从来都是冷冷淡淡的,还从来没有和长官红眼生气争吵过。
他还挺想看这样的画面的。
屋内一片安静,随从女佣也躲回了房间内。
整个维安军谁不知道灵簌的性格是最好的,从来没和任何人吵过嘴,就连从来最难伺候的老媪都喜欢灵簌。
尤其是她怀孕之后,同谁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没有大声过啊。
“她死了,你亲眼看着她的尸体烧成灰烬,我亲眼看着她下葬,她不可能活着回来。”灵簌定定地看着赫连殇。
对面的人给自己倒了杯酒,面色依旧冷漠,“你不是不知道她的本事,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也不是难事。”
灵簌听着他的话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说自己。
心里憋了很长时间的话忽然一溜烟的倒出来,“我可以容忍你无视我,我也可以容忍你心里有其他的女人,但是你不能这么对待一个亡者,你做这样的猜测,是想让九泉之下的她如何才能安息?”
在北州,他们有着对亡者绝对的敬畏,在那样的地方,活着不可能得到平静。
所以便要求人在死后能够得到绝对的尊重。
亡者的名字不该反复被用于无端的臆测,这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为什么你不想要她回来?”赫连殇忽然开口。
空气中一片静谧,灵簌抚摸着肚子的手停下来。
她抬眸,目光平视对面的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人比我更希望她活着。”
“那你就应该支持我。”赫连殇起身走到窗前。
沙发上的人用力闭了闭眼,毫不客气地将他忽略的事实说出来。
“那你是否考虑过,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相认?”
和迟肆穆浅一同吃的那顿饭,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迟肆那样的天之骄子,是如何照顾云穆浅的。
他们彼此之间虽然没有太过亲昵的动作,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眼中的情谊。
那不是能够随随便便被拆散的情谊。
人只有有了想要拼命保护的东西,才会有舍弃。
“无论她是不是浅浅,她和迟肆都是不可能分开的,你认为你有多少成把握?”
赫连殇走到门口,拿起了架子上的外套,他只看了眼沙发上没有挪动位置的女人。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灵簌眼眶泛红,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偌大的空间内,只听得到她的声音。
“看啊,实话总是最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