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她,就想跟她说话,想靠近,想逗她笑,想成为她的依靠,想让她无论在什么年纪都不必紧紧地绷着,为了迎合讨好他人,而努力装着乖巧懂事。他也为此努力很久,知道徐宁不喜欢跟渝州的姐姐妹妹过多相处,就总在她不自在时寻借口把她叫走。然后趁着闲暇无人打扰时,教她读书写字,骑马射箭,带她走遍渝州大街小巷,吃遍渝州美食。把他从前想做又没做过的事情都做了。终于在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生疏,有了联系,她也终于会在他跟前肆无忌惮的笑时,她又急急回了京。连句话也没留给她。贺连昱害怕极了,怕她心里从未有过她,怕她回来遇见了喜欢人,他们之间再没联系。然后他想方设法的往京城送信,以自己的名义也好,渝州徐家其他人的名义也罢,陆陆续续送出好多。可一封回信也没有。贺连昱这才明白,这方寸天地之下,他与徐宁的联系微乎其微,又山高水远,他连对方在做什么,是不是安好,有没有被欺负都不知道。他也明白,徐宁无意,只将他当徐家众多哥哥中的一个。但是贺连昱就是不想放弃,他磕磕绊绊的活了这么些年,从未奢求过什么东西,一旦知道不可能时就会果断放弃。可他不想放弃徐宁,他想争取。所以他回了京,不顾她是不是苦恼,是不是会厌恶,就想多缠一缠她,对她好一点。后来知道她订了亲,也仍不肯放手。贺连昱想,哪怕一辈子被当做徐家众多哥哥中的一个也没关系。只要她过得好,仍有联系,尽管只是逢年过节时互相当亲戚走动也好。他就想知道徐宁一切都好,称心如意。回过神来,贺夫人已经起身准备告辞了。徐老太太让霜降搀扶了自己起来,要亲自去送一送她。二人就跟故意似的,撇下贺连昱和徐宁,急急就出去了。徐宁忍不住头疼,自打老太太知道她要做什么后,就贼心不死,仍想成全。“三妹妹。”
这时,贺连昱出声,叫了她一声,轻轻道,“我明日一早就走。”
徐宁犹豫了一下,侧目看去,见他并不如从前那样急切,而是刻意保持着距离。她想了想,客气礼貌,又不至于太疏远地笑了笑:“贺公子一路保重,江南之地湿气重,你要记得多喝热水,多吃祛湿的食物。”
贺连昱同她相处了那么多年,如何分辨不出她脸上的笑容?他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勉强提起些精神气儿来也笑道:“走之前,我还能听妹妹叫我一声三哥哥吗?”
徐宁心中并不情愿,总怕自己拒绝得不够彻底,给人留了希望。但在渝州那几年,贺连昱对她是极好的,教了她很多东西,让她在孤独无趣的几十年人生里,头一回尝到了一些趣味。她是感激贺连昱的,但感激里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可她又不能把一个人对她的好,冷漠无情地无视了去。沉默良久,霜降都在外头清了两声嗓子了,她才将心一横,暗道就当哄小孩儿了。于是,她大大方方地看向贺连昱,真挚道:“三哥哥。”
那一瞬,贺连昱垂在袖中的手狠狠抽动了一下,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她的脸时,又让他用毅力狠狠克制住了。他压着满心酸楚,也笑了起来:“我走了,三妹妹也要保重。”
说罢,君子似的一拜,转身走了。徐宁还了一礼,目送他出去后,才小小的松了口气。不稍片刻,徐老太太又重新进了屋来。她见了徐宁就叹气,后悔道:“也怪我,早知当初陈家来家里下聘,会让张夫人瞧上你,我就不带你去见世面了。”
徐宁知道她为何这样看重贺连昱。一来是一起生活了几年,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也明白他把徐宁放在怎样的位置,不怕他对徐宁不好。二是贺家虽是商贾,但是皇商,又家世清白,贺夫人与和贺老太太又没什么心眼子,知根知底的,也放心。奈何明月照沟渠,总差些缘分。徐宁上前,搀扶着她到炕上坐下,随后她在另一侧坐下,又让霜降和白露备了热水来,打算亲自给老太太泡一壶茶。“便是没有张家,我与三哥哥也无缘。”
徐宁轻声道,“三哥哥是良人,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