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克凡说,让你过去陪他们,你不干,现在埋怨上了,活该。
夫人狠狠戳了他额头一下说,谁让你是当家的呢,我自然得先紧着你,早知道我真该一走了之的。
曾克凡把段留一往饭厅里让着,成心怄她说又没人留你。
孰料曾夫人咯咯一笑说:“我留都留下来了,你气也气不走我。你们哥俩先喝着,我弄两个菜给外面的两个小兄弟送过去。”
这哥俩往桌子跟前一坐,用一句酒桌上的套话,都酒过三巡了,净扯着些没盐少醋的闲话,那种寡淡跟吃火锅的热烈气氛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仅显得生分且尴尬,心里各自有数,段留一是客,话头当不由他挑起。
实在再也按捺不下去的曾克凡用手里的筷子敲了下铜制火锅的锅沿叹一声道:“有意思吗老段?”
段留一装作没听清:“你说什么?”
曾克凡接着又敲了一下重的:“说说照片的事吧。”
“什么照片?”段留一接着装。
“还装佯?”
“没头没脑的,你得跟我把话说清楚呀。”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那得有口棺材在那呀。”
“我问你,你失踪的这些天干了些啥?”
“谁跟你说我失踪了?去下面转了一圈。”
“重庆这边火烧火燎的,你还有闲心去下面搞狗屁的视察,哄鬼呢。”
“这边不是有你吗?我那是顺道的事。”
曾克凡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使劲一拍,怒道:“你非逼我掀了桌子是吗?”
给在外面呆着的司机刘和警卫张送过饭菜的曾夫人袅袅地走到曾克凡身边坐下,抚了抚他的手背,温言软语道:“就知道你俩有事,但也不至于放这等狠话吧。”
曾克凡欲从她手里抽回手来,曾夫人使了把力攥在手心里,转而笑对段留一轻言轻语道:“你真想让他掀了桌子呀?”
段留一轻声喷了口笑,对曾夫人竖了竖大拇指说:“还是夫人狠。但实实在在这事怪不到我头上,是他诱使我这么做的。”
“你胡说什么?”曾克凡自然怒了。
“别就晓得发火。你敢不承认是你亲手惹我犯的职业病?”
愕了一愕的曾克凡苦笑道:“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但你少拿职业病当借口,你就是居心不良。”
面露得意之色的段留一说:“居心不良略过了些,有备无患准确些。”
曾克凡拿筷头指着他说:“你要备着做什么?简直就是用心险恶。”
被他俩闷在葫芦里的曾夫人打了下他的手问:“你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的些什么呀?”
曾克凡仍指着段留一,你让他说。
段留一伸出筷子夹住他的筷子,你还好意思让我说。
两个人像孩子似的隔着桌子用筷子打了会儿架,一下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曾克凡将筷子扔在了桌子上颇气馁地叹一声对夫人说:“这家伙捏住了我的短,在背后搞我的小动作。”
遂将日前在岳阳发生的那惊险一幕一五一十说予了夫人听。
而另一边的一早上,李峰抱着大碗牛肉面呼啦啦吃得正香,紧挨着身边坐下一人,他往边上让了让,这人跟着又挤了挤。
他皱了皱眉扭头一看,竟是矢岛,他叨咕了一句“活见鬼了”,见对面座位空着,便捧着碗坐了过去。
他并非有意要这么做,而是他独有的一种习惯。
这世上,除了一个靳小非,任何一个别的男人拢他的身,他都会本能地产生一种排斥,对方若是一个他不喜欢的人,那就对不起了,他甚至会心生厌恶。
在那里他就是这样,哪个男生若搂了他的肩或腰,关系尚可的他会不动神色地拿开,若是某个关系一般般的,他甚至会毫不顾忌对方的感受而一把摔开。
有人说他矫情,也有人说他摆公子哥的架子,其实都不是,可以归类为一种特殊的洁癖吧。
笑了一笑的矢岛不以为意,因为之前在李峰的家里他已经领教过了。
见李峰碗里的面不多了,生怕他会扔下自己似的,矢岛三两口赶在他之前吃完了面,还抢着替他结了账,待李峰刚一发动车子,他冲上去拉开副驾的门钻了进去。
“你这是要跟着我去上班呀?”明知他是有事找自己,李峰纯粹没话找话。
“差不多吧,昨天在一厅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哪知道,昨天一早接到通知,再不用过去了。”
“什么叫不用过去了?”
“我们九处从一厅撤了呀。”
“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为什么不汇报?”矢岛的口气一下严厉了。
“重要吗?我不觉得,再说我有汇报的义务吗?”
噎得直翻白眼的矢岛发狠道:“李公子,不要以为我们对你客客气气你就得寸进尺,无论从形式和实质上你已经加入了我们做出了背叛你的国的事,你要搞清楚。”
李峰爆了句粗口,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似颇有些憋屈,亦似乎等于默认了,又似咽不下这口气一般把盘子往路边一打,一个刹停,冷冷一句:“还有事吗?”
矢岛倒是还晓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推开车门语气软了下来说:“是你出言不逊的,怪不到我,若有关鹏的消息,请及时通报。”说罢下了车,隐入路边的人从中。
重新发动了车的李峰从后视镜里看着矢岛,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颇有些自恋地佩服自己太会演戏了。
车子开进情报局的院子里,恰好遇见毕中闵从他车里出来,打量着他的奔驰车调侃道:“我说李公子,你能不能换辆车开,这会让局里大大小小的头心里极不爽的。”
李峰亦开他的玩笑说:“是你不爽吧,得去看医生,街上流行红眼病。”
两人说笑着上了楼,毕中闵进了他的办公室,李峰推开何宽的办公室,见里面没人,他又折转回毕中闵的办公室,说这两天好像没见到何科长。
毕中闵持续着刚才开玩笑的口吻说:“你小子跑我这儿来却惦记着他,是不是看他升副处了想巴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