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模作样在老太太的额头上按了两分钟,谢祈收回血迹已经变暗的黄纸,淡淡道:“成了。”
贺知思惊喜的扑过去,看向床上的老太太,老太太却依然闭着眼睛,他疑惑的看向谢祈,“人怎么还是没醒?”
谢祈道:“睡上一晚上,明天就能醒了。”
他说着就往外面走,去看外间的贺煜,贺煜的神色看起来比老太太憔悴的多,谢祈跟刚才一样把他身上的阴煞之气吸收干净。
“这个你拿着,他醒了以后,符纸烧成灰,泡水喝,喝够七天。”谢祈递给贺知思七张折成三角的黄纸。
贺知思奇怪道:“小煜的情况更严重吗?”
谢祈点头,有意提点他道:“幕后的人主要目标看起来是贺煜。而且造成他们昏迷的东西必定就在别墅里,你最好派人把这里搜一搜。”
贺知思若有所思,他将符纸小心收好,对谢祈道谢,请他们出去,“两位这边清。”
三人出来,贺知缘站起来问道:“怎么样?两位大师有办法吗
?”她的神情很急切,妆容精致的脸透出些苍白。
谢祈淡淡扫过她,没有答话,径直略过她在曲宴宁身边坐下。
谢小宝跟谢美丽正趴在曲宴宁腿上打瞌睡,小脑袋一点一点,见他过来,曲宴宁小声道:“犯困了。”
谢祈伸出手指点点他们额头,温声道:“那就早点回去吧。”
贺知缘脸色难看的瞪着谢祈的背影。
见她似要发怒,贺知思担心她得罪贵客,抢先上前解释道:“已经解决了,谢大师说母亲跟小煜明天就能醒过来。”
贺知缘脸色阴沉,暗暗咬紧牙关,冷声道:“要是明天人没醒呢?”
贺知思没接话,显然也是心存疑虑,但是谢祈的的态度太过笃定,加上胡大师的名声他多少听过一些,不少达官显贵的都求他帮忙点过穴迁祖坟,只求祖宗庇佑再进一步,多少是有真本事的。连胡大师都如此推崇敬重的人,不可能是个半吊子。
“明天的事那就明天再说,”贺知思道:“谢大师说了,害了母亲跟小煜的邪物还在别墅里,先让人把别墅搜一遍,从母亲跟小煜的房间开始。”
贺知缘手一抖,勉强道:“不如等明天人醒了再搜也不迟,现在劳师动众的,要是明天人没醒,不是白费功夫?”
贺知思摇头道:“这种邪物放在家里,如果确实存在,多一天就是对母亲小煜多一分伤害,我下去叫人过来,你招呼一下两位大师。”
“……好。”贺知缘脸色难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又很快消失,“两位大师是在客房住下还是安排酒店?”
曲宴宁目光落在她身上,贺知缘的身体里忽然涌出了一股黑气,将她整个人都包围了起来,艳丽的红唇在阴诡的黑气中显得格外骇人。
“我们就住在附近,直接回去了,不多叨扰。”谢祈说。
贺知缘眼神不善的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希望谢大师说的话都是真的。”
谢祈淡漠的眼神直直刺向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太太平时多做善事,必能逢凶化吉,二小姐不用太过忧心。”
贺知缘脸色一冷,“二位请。”
“我在酒店订了房,就不在贵处烦扰了,”胡大师摆摆手,跟在了谢祈后面出去。
大厅里贺知国几人都在,看见两人出来连忙迎上来道谢。
客套了几句,谢祈就带着曲宴宁告辞离开。
出了贺家,曲宴宁感叹道:“贺家的几兄弟看起来关系都很亲近。”
“就是那个二小姐……”曲宴宁神情迟疑的说,“她身上忽然冒出了黑气……她会是凶手吗?”
在大厅的时候,贺知缘都跟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但是等谢祈他们从病房里出来之后,贺知缘的情绪就开始不对劲,最后甚至身体里涌出来了一股黑气,怎么看都不对劲。
“贺家这么些人,也不是傻子,”谢祈揶揄道:“你倒是比他们操的心还多。”
曲宴宁一噎,反驳说老太太是个好人,好人总得有好报才行。
谢祈赞同点头,伸手在他头顶拍了拍,温声道:“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曲宴宁一愣,谢祈神情自然的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曲宴宁看着他侧脸,心脏咚咚的跳起来,耳尖有些微微的发热。
回到家,把谢美丽跟谢小宝抱回房间安顿好,正好碰见从书房出来的谢严。
谢严端着茶杯从书房出来,眉宇间有些疲惫。
“都睡了?”谢严问道。
谢祈点头,说刚刚睡着。
“你们也早点休息、”谢严从他们身边过去,背影依旧挺直。
曲宴宁好奇的看看他背影,等人走了,小声的问谢祈,“你大哥有变回过猫吗?”
“当然,”谢祈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猫族的本体就是猫,人形不过是一种幻化,还是猫形的时候最自在。”
“总感觉想象不出这么严肃的人,变成猫后会是什么样子。”曲宴宁咕哝道。
谢祈轻轻哼了一声,“不就是那个样子。”
曲宴宁见他不愿意说,没有在继续追问,跟他道了晚安就回房间休息了。
谢祈目光深沉的看着他回房,胸口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他满脸不高兴的变回猫,也回了自己房间。
谢严在厨房把杯子洗净放好,然后才捏捏鼻梁,上楼休息。
他先去两个幼崽房间看了看,谢小宝把被子蹬的乱糟糟,一小只团成球趴在被子上睡着,圆滚滚的身体一起一伏,谢严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抱起来放回被子里,掖好被角,才转身离开。
夜晚,窗外的夜空如墨,除了路灯暖黄的光芒透过婆娑的树影照进来一些,四处都是寂静的黑。
谢祈变回猫形,下巴枕在前爪上,尾巴烦躁的在身后拍来拍去,他想起小蠢货对大哥的异常关注,又想到他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冷淡,不管怎么想猫都高兴不起来。
烦躁的翻了个身,谢祈露出毛肚皮,微凉的空气有点冷,他重新翻过来,把肚皮贴在床上捂住,要是以前这种时候,小蠢货肯定会凑上来摸摸肚皮然后再亲一亲他。
谢祈失落的叹了一口气,甩甩尾巴。决定去看看小蠢货。
轻轻的打开曲宴宁的房门,谢祈踮着爪,耳朵小心的竖起来,往房间中间的大床走去。
大床中间有个隐约的隆起,曲宴宁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睡得很香甜。
谢祈小心翼翼的跳上床,蹲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猫都喜欢的不行,谢祈抖抖耳朵,耳尖有点烫,一只耳朵害羞的抿了起来。
猫的夜视能力很好,黑暗完全阻隔不了谢祈的视线,他呆呆的盯着曲宴宁看了一会儿,伸长脖子,侧着脸小心翼翼的蹭了蹭曲宴宁。
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舒服,谢祈心里高兴,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跟曲宴宁脸贴着脸。
或许是毛毛弄的有些痒,睡梦中的曲宴宁哼唧了两声,转了个头,面朝向谢祈,将一边脸压在了枕头上。
谢祈被吓了一跳,他猛地站起来,瞳孔竖成一条线,无措的垂着爪呆在了原地。
过了半晌,曲宴宁仍然是闭着眼睛,呼吸很平稳。
谢祈这才放下爪,凑过去看了看,这才松了一口气,人没醒。
他受了一番惊吓,心里顿时更委屈,在曲宴宁身边趴下来,跟他头抵着头,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这一晚曲宴宁做了很多梦,都是跟乖宝有关的,有乖宝躺在他腿上翻出肚皮求抚摸的,也有半立着身体求抱抱的,还有变成大猫,将他圈起来的……
曲宴宁笑着醒过来,睁开眼,却没有看到梦中的毛茸茸。他失落的叹了一口气,起床洗漱。
收拾完出门,正好碰见谢祈,谢祈是猫形,他轻轻晃着尾巴,心情很好的样子。
“早,”曲宴宁跟他打招呼,“怎么起这么早,小宝美丽呢?”
谢祈晃晃尾巴,走到他面前,轻轻喵了一声,然后往楼下走去。
一人一猫相继下楼,谢祈跳到跳到榻榻米上,伸爪在落地窗上按了按。
外面的小路上,谢严跟谢小宝穿着一身运动服,正在慢跑。谢美丽则慢吞吞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曲宴宁看着他们从落地窗前缓缓跑过,谢小宝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谢严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边,额头上连一滴汗水都没有。
曲宴宁看着他们跑完了一整圈,谢小宝刚到家就变回猫,四肢摊开,贴在榻榻米上,毛肚皮一起一伏,累的连舌头都伸了出来。
“先别趴下,起来走走,”曲宴宁摸摸他,把他抱起来,让他走两步再躺下。
谢小宝爪爪发软,脑子发蒙,整个猫都快喘成风箱了。曲宴宁戳他一下,他就艰难的往前动一下。
谢严去换衣服,看见谢小宝动弹不得的样子,冷冷道:“身体素质太差了,以后要加强锻炼。”
本来准备也过去趴下的谢美丽缩回爪爪,乖乖的到餐桌上坐好。她就是跟在后面走了一圈,倒不是很累。
今天早餐是谢严准备的,砂锅里已经煮了燕麦粥,谢严在厨房盛粥,曲宴宁本来想过去帮忙,却被谢祈挡下了。
谢祈进了厨房,兄弟俩并肩在厨房里,一个盛粥,一个端碗。
曲宴宁抱着谢小宝,把他放在椅子上,握着他软乎乎的小爪子晃晃,“坐好了准备吃早餐。”
谢小宝撒娇的蹭蹭他,奶声奶气的喵着说,没力气动不了。
曲宴宁把他抱过来放在腿上,挨个揉揉小爪子,又按按毛肚皮,“给你揉揉?”
谢小宝仰面朝上,眯着眼睛呼噜呼噜的叫了两声,曲宴宁轻轻给他按揉着,谢祈端着粥过来,目光凌厉的瞪了谢小宝一眼。
谢严跟在他后面,看着曲宴宁动作轻柔的揉捏,评价道:“慈父多败儿,你太惯着他了。”
谢祈难得附和道:“谢小宝,起来坐好。”
谢小宝累了一上午,有了点小情绪,他往曲宴宁怀里钻了钻,就是不起来。
曲宴宁护住他,笑着说:“他还小,总要有点小孩子脾气才好。”
谢严看他一眼,竟然没有说什么,坐下安静的吃早餐。大哥都没了意见,谢祈再说就更奇怪了,他满脸不高兴的坐下,默默的喝粥。
吃完饭,贺家就派了人来请,说是找到了点东西。
“我们去看看,”谢祈起身,跟曲宴宁一起过去。
他挡住想跟上来的谢小宝,沉着脸道:“我跟你曲哥哥有正事,你跟美丽在家背族规。”
谢小宝&谢美丽:qaq
谢祈轻哼一声,跟曲宴宁一起过去。
贺家别墅里,气氛凝滞,贺知缘坐在单人沙发上,贺家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你还是不愿意说吗?”贺知国沉声道。
“你们想让我说什么?”贺知缘哭道:“我都说了我没做过,就因为我出国前回来过一趟,就能断定东西是我放的了?”
她擦了擦眼泪,“我跟妈感情好不好你们不知道吗?我对小煜好不好你们不知道吗?她们出了事我也着急,但是你们不能血口喷人。”
贺知国作为大哥,在家里最有权威,他目光沉了沉,将下属发来的资料给贺知缘看,“小妹,不是我们不信你,但是就目前查到的线索,全都指向你,这个淘宝订单,你怎么解释?”
贺知缘的哭声一顿,目光看向亮起的手机屏幕,她的脸色愈发惨白,捂着眼的手有些颤抖。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贺知学沉沉道。
贺煜是他唯一的儿子,自从贺煜病了之后,他跟妻子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连头发都愁白了,谁知道一路追查下来,凶手竟然是最亲近的家人。
“有什么可说的?”
贺知缘放下手,目光中充满仇恨,冷冷道:“你的痛苦比得上我的十分之一吗?”
“你知道阿奇被关进去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痛吗?”
“你为了仕途弃他不顾,毁了他一辈子。我只是让你体会一下失子之痛而已,这才几天,你就受不了了?”
贺知缘哑声笑道:“我每天都梦见阿奇求我救他出去,你们知道我有多痛吗?”
“小妹,阿奇的事情,跟知学无关,”贺知国冷声道:“他会犯了事进去,说到底,是你这个母亲的没有教好。”
“可是他明明可以救他!”贺知缘吼道:“申市谁不听他的,只要他一句话,阿奇怎么会受这么多苦?”
她冷笑道:“说到底,不过是担心他的仕途受影响而已,这次没让贺煜死掉真是便宜你们了,真该让你们也体会一下我的痛苦。”
贺知学疲惫的捏了捏鼻梁,“这两年你就是这么看我,这么看贺家的?”
贺知缘轻笑一声,“你那个虚伪的母亲跟你真是一模一样,表面上一碗水端的平平的,都说她对继子继女如同亲生,但是一出了事情,还不是偏袒亲儿子。”
“我求了她那么久,她都没松口让你救人,说到底还不是怕你这个亲儿子被拖累,只是可怜了我的阿奇,年纪还这么小,就要受牢狱之苦……”
“够了!”贺知国出声打断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妹妹。
贺家四兄妹,贺知学跟贺知思是双生子,年纪最小,也是李老太太跟和贺老爷子亲生子。
但是在老太太之前,贺老爷子还有过两任妻子,第一任是贺知国的母亲,第二任则是贺知缘的母亲。
贺老爷子命硬,前面两任妻子都早早离世,这才有了第三任妻子李秀莲。
李老太太出身不高,当时是算命的说了李老太太跟贺老爷命格相合,贺老爷子这才把人娶过了门。
事实证明,算命的确实没说错,李老太太性格朴实宽厚,对待前妻的孩子也像亲生孩子一样,即使后来生了贺知学兄弟,也没有任何改变。
贺家一团和气,贺家兄弟成年后在各自领域发挥所长,奋斗至今,都小有所成。尤其出色的是老三贺知学。
贺知学从政,熬到了现在的年纪,才坐上了申市二把手的位置。
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贺知缘的儿子贺奇,从小娇惯,长大后跟着一群纨绔子弟四处浪荡,老太太还有几兄弟不知道劝了她多少次,告诫她再不严加管教,贺奇迟早要闹出乱子。
结果一语成箴,贺奇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喝了酒,半夜在高速公路上飙车,跟对面一辆小轿车正面撞上,三死四伤。
等贺知学接到通知时,事故责任早就已经确定,车是贺奇的,当时开车的也是他,甚至他不仅仅是酒驾,还在他的血液中检测到了毒品成分,重重证据摆在眼前,即使是贺知学也束手无策。
更何况,贺奇的车里载的也不是普通人,都是申市圈子里的少爷,即使不受家族重视,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家族的长辈也不可能不管不问。
贺知学不知道托了多少人情才摆平了这些人的施压,只让贺奇判了五年,只要这五年贺奇在监狱好好改造,出来后,凭着贺家的财力,就算养他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成了贺知缘的心结,从两年前开始,就恨上了贺知学跟老太太。
“谁告诉你的这些东西?”贺知国叹了一口气,看着哭花了妆容的贺知缘,连骂都没有心力去骂。
贺知缘沉默不语。
贺知国也有些无奈,他看着陌生的妹妹,第一次如此力不从心,他不愿意同室操戈,但是贺知缘差点就害了两条人命,她总要给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