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有什么理由,答应或者不答应,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必这么麻烦。
江婉容刚想要说点什么,就听见男人笑着说:“到底都是我吃亏,你连个理由都不愿意敷衍吗?”
她原本还在想借口,听了这话瞬间就恼上了,“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你吃亏了。我嫁于你,便一生一世只跟着你一个人,那么为了公平些,你不能有那些莺莺燕燕,这不是很正常,怎么就许我吃亏了。”
这话本是有理的,可放在这个对女子过于苛刻的世道,就显得异类起来。若是让那些封建老者听了,定是要冲上来骂一句大逆不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怎能与男儿做比较?
陆谨言倒是没有那样古板,也不热衷于男女□□,想着这些事儿本就是嫡妻管着,顺口就应承下来,“听你的便是。”
女子似乎没有料想到他这样好说话,因惊讶微微张开嘴,样子有些像不敢相信自己骗到人的小狐狸。
他又觉得好笑,联想她年纪也不算大,打趣着:“这么多年,我也就吃亏过这么一回。”
“怎的,不愿意了?”女子微微挑眉,美目横斜。
手中的茶盏因为捂着生出一点温热的感觉,他忽然笑了。不是那种戴着面具的假笑,而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愉悦感,连清俊的眉眼都柔和几分,“乐意之至。”
话才说完,房间的门被一脚踹开,江婉容还没想他是什么意思,就已经被吓了一跳,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俞姣姣被男子抓着手腕推进来,她因为惯力往旁边倒了几步,站定之后冷笑着:“周将军好是威风,这是还想与我比上一场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周景韦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刚毅的脸不怒自威。他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解释着:“你不是要找你的朋友吗,她在这里。”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便看见坐在一旁的江婉容,除了头发乱了些,也没见到有什么地方受伤,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目光注意到一旁的陆谨言之后,她顿了顿,而后将江婉容一把拉起,问,“回去吗?”
江婉容点了点头,没有给陆谨言一个眼风,便起身跟着俞姣姣一起离开。
要出门的时候,俞姣姣偏过头来,对着周景韦说了一声,“谢了。”
春满堂根本就不是什么适合说话的地方,两个人没有停歇,一路快走出去钻进了在外面等着到马车。绯珠先前听见春满堂有不小的动静,又不知发生什么事儿,等在外面干着急半天,见两人过来连忙迎上来。
江婉容及时打断她还没说出口的问话,交代着:“我们都没受伤,你和妙菱都过来,帮我换身衣服。”
绯珠只好将所有的疑惑都压下去,翻找起马车里备用的胭脂水粉来。
俞姣姣出来时便是一身男装,也不用换,整个人恹恹地趴在小几上,不见来时的意气风发。
“后来有发生了什么?”江婉容瞧了她一眼,一边去帮绯珠将自己竖起的头发给拆开。
“没什么,那些人又打不过我,三两下都将他们撂倒了。倒是后来,我的那位好表哥,居然要教我的身份说出来,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江婉容有些紧张,“不会他们知道了吧?”
“那倒是没有,我看着情况不对,直接一个手掌刀劈过去,将他给打晕了。我只是心里有些难受,外祖家和他一贯待我很好,可怎么就在背地里这样算计诋毁我?”
俞姣姣是直性子,重情重义,此刻是真的被伤到了,连日来被压迫的情绪有了宣泄的口子,她在眼睛上抹了两把,“我晓得许多人家瞧不上我,可我也没去逼着他们娶我或是怎么样,整日只知道在我背后说三道四。我寻思着我没有成亲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情,怎么就这么容不得我。”
“就是缘分没到而已,你在我看来可是最好的。”江婉容过去,一把捧住她的脸,认认真真看着她,笑着感叹说:“你的模样也是我喜欢的,你若是和男儿家多好,那我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嫁给你。”
“那陆大人就不要了?”
“不要了,以后你和我还有云霞,我们三个人一起私奔,躲进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好好过日子。”江婉容一板一眼道。
俞姣姣知道这事儿没多少可能,可仍旧忍不住掉眼泪,眼泪汪汪地一把抱住江婉容,哭着说:“你可别招我,当心我真的去抢亲,到时候你选我还是选他?”
“自然是选你,刚刚在春满堂,我不也是二话不说就和你走了吗?”
“但是……等会,陆谨言刚刚也在春满堂?”俞姣姣顿时反应过来,她似乎也想到了些什么,脸上黑了一层,“他不会也那个什么吧?”
对于这个事情江婉容也快呕血。
说实在的,后来冷静下来,她是相信陆谨言去那里不过是为了谈事情。倒不是被男人的话忽悠,而是自信她对他还有些了解。陆谨言野心可大着呢,心狠手辣,步步为营要坐上那个位置,这样的人怎么会留下这样一个致命的把柄。
她心里将男人来来回回骂了好几遍,可她不想让俞姣姣担心,将火气都吞了下去,说:“当然不会,今日他是看见我们了,怕我会出事情,才跟着过去的。我之前还在和他说,他担心过度了,我和你在一起还不安全吗?他说只有他在我身边,才能放心。”
江婉容捂着自己的脸,生怕自己吐出来,还咬着牙说:“我也是拿他没有办法。”
俞姣姣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像是生吞了一大口蜂蜜,不但不甜还觉得齁人。她一把推开女子,“走走走,去旁边去。”
“还真是无情。”江婉容坐正了身子,让绯珠给她梳妆,“你后面怎么办?”
她被这么一打岔,也没了伤春悲秋的心思,“实话实说,我娘再怎么想让我嫁人,也不可能明知道火坑还将我推进去。”
江婉容听她有了主意,就没有多问什么。快要下马车的时候,俞姣姣说句,“云霞最近一直没出来,长公主一直不让她见人。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以前她病着也不是没出来过,这次想必是厉害了?我想着过上几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她。”
她将事情应下来。
这一天都过得惊心动魄,她用了晚饭之后,就早早睡下了。许是被窝太暖和,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十里红妆,她穿戴着凤冠霞帔嫁入平北侯府,被女眷们拥簇着进了新房。然后梦境一转就到了晚上,新房里只剩下她和陆瑾言两个人。
一对儿臂粗的龙凤烛燃烧了一半,影影绰绰间,她见男人穿着红色喜服,面冠如玉气质温润,比平时里清冷的样子要好看上许多。
他拿着秤杆,笑着将她头上的红盖头掀开后,一瞬间变了脸色,惊怒道:“怎么是个女人!”
她直接被吓醒,盯着黑漆漆的床幔,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心里将陆谨言又骂了一回。被这么一吓,她也没心思继续睡着,睁眼看着外面的天逐渐亮堂起来后,就直接起来唤丫鬟进来帮忙洗漱。
因为起得早,她也有不少空闲的时间,早上到就穿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得了空闲的时间,就想过去看看江乔辞在做些什么。
结果还没有出门,就先得到一个消息,容姨娘在后花园摔了一跤,身上见了红,有丫鬟看见说,是江乔辞在后面推了一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江婉容急忙叫来妙菱,让她先去怡心院看看是什么情况,自己则是和晴安一起,从库房里找出几根百年老参来,预备着等会一起送过去。
怡心院里来了不少人,老夫人和江和豫坐在首位上,其次表示李氏母女三人。李氏对这个孩子表现出极大的热忱来,不时地派人去里面去问问情况,长吁短叹着容姨娘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了。
见到江婉容过来,她抬了抬眼,说话绵里藏针,“你院子里可是又有什么事儿,这姨娘肚子里可是揣着小公子,你不会为了乔哥儿的地位,提前恨上了吧。乔哥儿糊涂,你可不能也跟在旁边糊涂。”
“瞧母亲这话,姨娘的孩子就算是庶出,也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哪里有恨的道理。”江婉容上前见礼,又接过晴安手上的老参,递出去,“我之所以来迟,不过是想起来年前的时候,外祖家送来一根三百余年的老参,我想着对姨娘身体好,特意找出来送来。不过也不知道药性犯不犯冲,还是先让大夫看看。”
她没去接李氏的话,直接走到下方的位置坐下。这时候没头没脑地还嘴,才是蠢人做的事情。
李氏张嘴还想要说什么,老夫人直接打断她的话,对江婉容说:“你有心了。”
容姨娘摔了一跤是真的,可身上见了血不过是下人们的以讹传讹,实际上就是受了点惊吓,没那样严重。大夫很快就出来,开了几贴安胎药,嘱咐病人最好卧床休养几天就行。
江和豫也是有了几个孩子的人,此刻却像是个毛头小子,眼巴巴看着大夫,“你可是瞧准了,要不然再看看,我瞧着她的样子,像是疼得厉害。”
大夫也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愣了愣神后,拱手说:“小人应当没有诊断错,侯爷若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叫旁人来看看。”
说着江和豫居然真的起身,要往外面走去。
“侯爷!”老夫人眼皮子都没抬,只两个字便叫江和豫的身形顿住了。她淡声说:“容姨娘才出了意外,心里正是没着没落的时候。她毕竟怀着孩子,你进去看看她吧。”
江和豫这才进去,她又瞧了眼站在原地满是尴尬的陈大夫,说:“陈大夫医术是出了名的好,这次也劳烦您跑一趟了。姜嬷嬷,替我送陈大夫出去。”
陈大夫连忙道谢。
屋子里也没了外人,江婉容跟在众人后面,也过去看了一眼容姨娘。
容姨娘气色不错,只有一点憔悴,看不出来之前摔过一次。身前的男人一直嘘寒问暖,听得女子眉开眼笑,时不时地捏着拳头不轻不重地捶着男人的胳膊。
这一幕真的恩爱极了,江婉容看着看着李氏下垂的嘴角,故意感叹了一句,“父亲待姨娘还真是好,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
李氏心里拱火,她何尝不是第一次见到枕边人这样。她那时怀孕到时候,男人也没怎么过问,整日花天酒地。倒是她生产的时候他还记得回来一次,不过见她生的是两个女儿,淡声安慰了几句又很快就走了。这是她心上的一块疙瘩,平日里总是忽略,现在被人戳中了,疼得神经都在突突跳动着。八壹中文網
可她不能翻脸,她可是侯夫人,她得要大度。她挤出笑容走上去,安慰着:“你这次真的吃了亏,怎么好好的你就要去招惹那个人。你得仔细养好身体,吃的用的短缺了,只管来告诉我,我替你安排好。”
江婉容脸色变了变,果然就听见李氏开始挑拨,“乔哥儿……乔哥儿也不是故意推的你,他……他也是年纪小,不懂事儿。”
江和豫一直担心着容姨娘,差点将这档子事情忘记,现在经人提起,火气就上来了,“那个逆子在什么地方?”
“在他自己的院子里,没敢让他出去。”李氏叹了一口气,“也是底下丫鬟婆子们乱说,说姨娘这胎是男孩。乔哥儿许是怕这个孩子影响到自己的地位,想差了一些,这才推的姨娘。孩子教教就好,侯爷您可别……”
她话还没有说完,江和豫就要往外面走,李氏连忙拦着他:“侯爷,您这是做什么,府里可只有乔哥儿一个嫡子,有什么话您好好说,乔哥儿虽然犟了一些,多说几次就明白了。”
江和豫一把推开她,“就是因为他是唯一的嫡子,才惯得他无法无天,胡作非为。今日他敢对血亲的兄弟下手,下次若是看我不过去,是不是也要对我下手。这嫡庶嫡庶,最后害得一家人鸡犬不宁。”
他正是在气头上,江婉容知道他本就不喜欢乔哥儿,怕他真的冲过去将乔哥儿打出一个好歹来,连忙站在前面去拦着。
“怎么,你又要拦着。上次给你些脸面,你就当真以为自己有多大本事!给我让开!”
盛怒之下的他面目狰狞,男子与女子之间体格的差异就显现出来。江婉容站在他面前显得格外弱小,仿佛他挥一挥手臂就能将其一拳打倒。
可她不敢退让分毫,试图理智地同他说话,“这事儿未必就是乔哥儿做的!父亲!他虽然冲动了一点,可本性却不坏,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他现在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关着,那么多人看着您还怕他跑了不成?现在最要紧的是调查清楚姨娘是怎么摔倒的,要真的是乔哥儿做的,您就是打死他,旁人甚至是定西王府都不会说一句话!”
听到定西王府四个字,江和豫瞳孔紧缩,恐惧的情绪从面上一闪而过,而后就是愤怒。他的嫡妻都死了这么多年,难不成这时候还要怕他项家!
他勃然大怒道:“容姨娘,你说,到底是不是那畜生推的你!”
容姨娘被吓住了,浑身打了个哆嗦,脸上的血色消退干净。她抿了抿唇,几次想要张口说话,最后却说不出什么,飞快地往李氏的方向看一眼。
顶着李氏地目光,她低着头,轻声说:“妾身是觉得有人从后头,推了我一把。”
“你看见是乔哥儿推你的吗!”江婉容厉声问。
容姨娘被吓了一跳,一旁的江婉怡被这样的场面吓得“哇哇”直哭。在哭闹声中,容姨娘的声音越发小了起来,“妾身没看清楚,不过底下的丫鬟看见了。”
她还想要说些什么,江和豫将她一把推开,“你看看!就是这个时候,你还护着这个畜生!”
他说着就冲了出去,朝着闻观院的方向冲过去。
李氏和她几乎都是撕破脸的,此刻更加洋洋得意起来,冲着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之后,又挂上了急切的面容追了出去,“侯爷,乔哥儿还不懂事,您可别冲动。”
晴安连忙去将她扶起来,见她眼眶通红,轻声唤着:“姑娘。”
来自血脉亲人的恶意往往最直接,也最能让人觉得疼痛。她的那颗心呀,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放在油锅里来回炸着。
他当真对她和乔哥儿没有一点感情,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他向来是不怕用最大的恶意去给他们姐弟两定罪,恨不得将他们杀死一般。
所以她才更不能倒下,她怎么能够倒下,哪怕是跌撞得头破血流,她也要将伤害过他们的人。
狠狠踩在脚底下!
她站得笔直,胡乱擦了两下眼睛,“让妙菱去请老夫人,我们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