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带金玉耳坠的少女
两方人马商量的结果,刺客领头儿先带叶凤泠离开行宫一带,由甲胄人带队殿后,然后把叶凤泠到底交由谁抓在手里的问题交回给上头人决定。
甲胄人有些不放心,盯着刺客领头儿冷冷威吓:“你们别捣鬼,我们虽然这回来的人不多,但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我们王上,早就做足了准备。
如果你们骗我们,咱们就战场上见,到时候看看是你们的阴谋诡计管用,还是我们的铁蹄铮铮好使!”
刺客领头儿阴笑一声,并不作答。
送走甲胄人,刺客领头又回头盯上叶凤泠。
阴晴不定,薄月烘云影。
不等恐吓,叶凤泠老实道:“桫椤木不在我身上,纳辛下落我也不了解。”
她的回答刺客领头儿明显不信,叶凤泠只得忍住气,放低姿态,幽幽一笑,“既然你知道纳辛和我的渊源,自然也应该清楚苏牧野忌惮我插手纳辛的事,他怎么会告诉我纳辛下落。
还有桫椤木,确实不在我身上,放在我两个贴身丫鬟的包裹里了,你们可以去找,反正我又跑不了。”
染病西施、忧愁美人,长颦减翠不凋霞,双眼呆滞无神的叶凤泠一笑之下,依旧看呆了她身边的黑衣覆面刺客们。
刺客领头儿眼珠儿微动,沉沉一笑,又推了推叶凤泠肩膀的短箭,听到一声难抑的痛呼点头,方痛快地道:“你以为我会立刻派人去找你的贴身丫鬟取桫椤木?
然后惊动苏牧野放在你身边的人?
哈哈,我偏不!我得带你看场戏,然后送走你,再去取。
你说的很对,你又跑不了,只要我发现你骗我,立刻就能找人把你轮了。
嘿嘿,我知道你们这边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我就想看看,你被轮了,苏牧野那小子什么表情,看看他还愿意要你吗……”
再之后的话,叶凤泠没有听到了,她被刺客领头儿一掌劈晕,昏昏不辨日月……
叶凤泠的遭遇,苏牧野并不知晓。
彼时,他还陷在名为强巴仁增的一滩泥沼之中,无法抽身。
强巴仁增终于打累了,确切讲不是打累,而是打饿了。
他叉腰挡在苏牧野跟前,一肚子想法思量过去,探寻的目光瞥向苏牧野,要苏牧野给一个合适解释:你为啥不用真功夫跟我打!
苏牧野脸黑如煤,心里冒着火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当时拂袖而去、不理圣旨,他毫不怀疑太子转脸就会去今上面前告他一状,当着吐蕃使者团不给今上面子,苏牧野不允许自己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可遵照圣旨跟强巴仁增打,又被缠住丢不开,苏牧野真是恨死了太子以及强巴仁增,这些人抓住他没时间寻借口、找替身,生生堵着嗓子眼儿给他塞恶气,是可忍熟不可忍!
打就算了,强巴仁增还恬不知耻迫他展示武功,苏牧野脸色变幻,面白不似玉,似鬼,朝强巴仁增贴近。
光映寒华,满场的杀气怎么都抑制不住,如同眼前飞扬的尘埃,攫强巴仁增的眼睛。
他惊恐地被苏牧野骇人气势逼退一步,呼叫:“你要干嘛?”
“王爷想比武?
这么比不好玩,没劲,咱们来点新玩意儿,王爷敢不敢?”
苏牧野冷冷一笑,过度的怒意令他苍白肌肤染上一抹瑰丽。
语声虽然混乱,但强巴仁增心里狂笑,终于逼疯苏牧野了啊!他眸中透出惊慌,扯着嗓子喊:“敢!来吧!”
苏牧野遽然伸出手腕,绕过强巴仁增,指向虚空,冷冷道:“手和腿,选一样,十招一场,一场一根手指,玩不玩?”
两人或用手、或用脚,交手过招,十招算一场,十招内谁身上被打痕迹越多,算谁输,输的人剁一根手指。
苏牧野的脸静寂地悬于柔和灯光间,漆黑如墨发丝分拂两颊,越发衬得面庞冰冷如刃。
俊美的脸上无一丝血泽,仿似覆盖着层层披雪山峦。
风声啸起,雪化飞扬,点点生机正在被泯灭。
强巴仁增没想到苏牧野所谓的新玩意儿这么血腥,他铁青着脸……手脚发僵。
苏牧野寒袖轻动,侧脸勾唇:“来不来?”
强巴仁增默然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哈哈,肚子饿啦,先去填饱肚子,咱们的比试回头再说!”
仿佛生怕苏牧野继续追问,强巴仁增踢开脚边的兵器,拽起属官们呼呼朝外跑,秦琰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苏牧野转了视线,眸色深沉同太子对视,礼貌行礼,走出练武场。
行宫内碧树绿草在黑夜环绕下,浓暗不可分辨。
苏牧野才听洗砚报神机影卫跟吐蕃刺客交手,伤亡惨重,就听到榆林宫传讯,叶凤泠意外遇袭,生死不明。
皇太后捡佛豆中途被打断,冯宫侍深受重伤,倒地昏迷于山泉清池旁,另外两名宫婢分别于榆林宫两个地方被杀,一名宫婢身边还倒落着十余名黑衣覆面者尸体,而叶凤泠,失踪了。
汇报完所有情况,洗砚大气不敢喘,小心观察苏牧野表情。
他们的人马跟吐蕃刺客交手,意料之中,有伤亡也合理,但叶三小姐遇袭着实出乎意料。
尤其想到叶三小姐身边的四个神机影卫,洗砚更是心惊肉跳。
他只能希望,事情不要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阴翳遮月蔽星,四周沉沉死气冷淡地骇骨,草虫悉悉率率的动响,在万分静谧中,显得格外悚人心魄。
“蒋若若今晚在何处?”
苏牧野没有沐浴更衣,顶着蓬头垢面立在风里,背对洗砚开口。
“在练武场,中途去了一趟净室,没有异样……目前没发现……”洗砚道。
苏牧野突然回头瞥视一眼,洗砚立即改口,垂手不语。
“你去找怀嘉,让他领人悄悄把蒋若若控制住,尽可能不要惊动太子,外祖母那边就说是我说的。
挑五个宫婢给强巴仁增和他属官送去。
另外,迅速传信给苏离,以京都城为中心,向城外延十里搜索德者,尤其注意上次摸过情况的钱庄。”
洗砚走后,苏牧野默然片刻,眉角突然生出一丝抖颤,鬓边乱发被风散成几缕,顺风飘拂,他如一座塑立雕刻,颓败的神色令人无端想起一句话:听弦断,坠花湮,三千痴缠一朝风涟,一片伤心画不成。
苏牧野算到吐蕃刺客动手,猜到德者行计,却没想过叶凤泠会被席卷入漩。
私心里,待在皇太后身边,有冯宫侍作陪,两个晚上,不会出事。
可世事从无绝对,他想不出端倪,这些人带走叶凤泠有什么目的,除了逼自己妥协,叶凤泠手无寸铁有什么用?
他目前得不到答案,所以他只能判断,这些人肯定有他还没参透的意图,同叶凤泠相关,相关到不惜惹怒自己也要带走叶凤泠。
参差阴影,一袭白衣,月下孤立,侧颜成槁。
……
三皇子领着人来到榆林宫,他先叫人悄悄围住蒋若若房间,自己迈步同皇太后密谈一刻钟,出来后一个手势下去,身穿宫侍衣服的侍从们无声无息进了房间。
之后,他又专门去看冯宫侍。
冯宫侍被捅在肺部,血流不少,辛亏被发现的及时,不然已经一命呜呼。
随行大夫围在冯宫侍身旁,见三皇子进门,忙屈膝行礼。
冯宫侍大口喘着气,形如枯木,一双犀利鹰眼却明亮如烛火。
他告诉三皇子那些刺客是从水里跳出来的,直奔叶三小姐,叶三小姐跟着一名宫婢跑了。
三皇子望着冯宫侍侧脸,顿了顿道:“两名宫婢都死了……还发现十余名刺客尸体……”
冯宫侍大惊失色,没有血色的脸白的像死人。
得知三皇子已经控制住蒋若若,且人留在榆林宫守着,苏牧野眼光精散。
——德者先同吐蕃属官接触,却按兵不动,由吐蕃刺客暗夜伏击神机影卫,苏牧野判断出德者坐于幕后,想当幕后操盘手。
——吐蕃王爷要么不知晓萨瓦克和吐蕃王的勾当,纯粹终朝醉饱,要么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羁绊自己。
指下传来冰凉胜雪的触感,如月出光华的清冷,指腹间是丝滑一般的流畅,苏牧野无意识地抚摸着香囊,细细摩挲表面纹理,仿似平素他触摸着她一样。
叶凤泠大概率被德者派人浑水摸鱼带走,此去前途渺茫,倘若发生变故,苏牧野不知如何要救她。
德者性情变幻不定,且叶维阳即将抵京……德者是否会拿叶凤泠当筹码,他真的说不准。
谁都无法预测明日的命运,这个教训早在苏九歌被炸生死未卜时,老天爷就活生生地告诉过他。
洗砚跌跌撞撞跑进来,撩起袍角,突地向他跪下。
双膝嗵的一下砸在寂静冷硬的地面,骨骼错顿有声,打破了室内清冷宁静。
苏牧野微侧面容,端坐不动:“说吧,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荒山里寻到一名耳带金玉耳坠的锦衣少女……发现……发现……”
触及冰冷眸光,洗砚狠心一口气说完:“发现是昭阳公主,非叶三小姐。
人已经被带回来了,是直接送回寝宫,还是……”
苏牧野眼光宛如灯花迎风一爆,亮起了不少光芒,陡而消泯成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