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丧失理智
这一夜,注定人仰马翻,注定成为许多事的转折点。
后半夜,榆林宫突然失火,火苗未在第一时间扑灭,一下子笼住了整个宫殿群,皇太后护着苏牧妤被救出,蒋若若也被三皇子带出大火,只有叶三小姐,据说在大火中受惊,昏迷不醒,被皇太后带回宫内调养,连叶伯爵府都没回。
当时站在烈烈火苗前,看着宫侍们把一桶桶的水浇下去,人声混杂,苏牧妤拉着皇太后的手,抬头看皇太后那深沉的眼神,想说什么又没说,低下了头。
翌日一早,所有人随同帝后,启程回京都城。
吐蕃王爷强巴仁增一反常态,不仅再没往苏牧野跟前凑,还龟缩于使者团馆舍,不再外出,让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苏牧野直接回到苏国公府,从三皇子手里拖走蒋若若,惹所有人瞩目。
另外,洗砚因顶撞苏牧野,被派去西南参军,即刻启程,非苏牧野同意,不许回京都。
三皇子没忙着回宫,跟在苏牧野、蒋若若身后,一同来到“绿杨风晚”。
“叶凤泠在哪里?
或者说德者在哪里。”
苏牧野立在蒋若若眼前,双眸清冷,堪堪扫视一眼满眼兴味的蒋若若,加了一句“你大概认为我不能怎样你,但我可以把你送去强巴仁增跟前,再加点香粉。”
“你是个目的性强、执行力也强的人,你想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争到手。
本没什么不好,相反我还很欣赏你,就算你偷偷动手脚,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这次,你不应该把叶凤泠牵扯进去。
你们的目标是我,不是她。”
苏牧野冷冷道。
蒋若若听着冰冷彻骨的语声,身子纹丝不动,她转头看屋外秀丽风景,淡笑应道:“你还是她有什么区别,只要能迫你交出手里的东西,就可以了。
你不娶我,我只能如此。
你最好谢谢我,如果不是我,她现在已经死了。
多少人想要她的命,你不会不知道。”
……
蒋若若回想起自己跟德者谈话,她亲口告诉对方,如果直接杀了叶凤泠,不仅拿不到桫椤木,还会瞬间激怒苏牧野,日后连转圜余地都没了,与其杀了不如带走,可以永远牵纵苏牧野。
且有叶凤泠在手,花桃儿谭绎早晚也会露面,不是么。
花桃儿的下落,是挂在德者心头的一桩事。
萨瓦克只知道花桃儿被苏牧野抓了,但到底是生是死,没有音讯。
花桃儿不同于其他人,德者有些不放心。
德者摸着下巴,发出桀桀笑声:“蒋小姐是多恨叶凤泠啊,连痛快的死都不愿意赏给她。”
蒋若若缓缓伏下腰身,掐下一朵波斯鸢尾花,慢慢旋转:“你错了,我不恨她,相反我喜爱她,才不愿她这么快死去……”眼波盈盈一转,落及德者面容上,微笑:“只要留她一条命,对我就足够了……”
……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蒋若若回神问,问苏牧野什么时候知晓她隐藏在暗的身份。
苏牧野在叶凤泠失踪第一时间就派人来控制住自己,明显早就摸清了她和番波斯国的联系,蒋府和萨瓦克的关系大概也被扒了出来,蒋若若没多少惊奇,只是有些好奇,为何苏牧野按捺到现在,他到底在等什么?
苏牧野冷笑出声,心知蒋若若打算抵死不说实话了。
他迈步朝外走去,路过三皇子时说道:“等会儿进宫代我向外祖母道一声谢,就说这些日子要麻烦她多费心照顾叶三小姐了。
叶三小姐经此一惊,身心受创,不仅见不了外人,连叶府的人都免了。”
三皇子伫立在门口温暖早阳下,身披柔和光辉,他“嗯”了一声,目送苏牧野大步离开,想了想,回头对蒋若若道:“希望蒋小姐将来不会后悔自己所作的一切。”
蒋若若朗声笑出声,瞟一眼三皇子:“三殿下难道不好奇我们蒋府想要克己手里什么东西?”
三皇子微微笑了,“他手里有许多东西,你们看中的一定是了不得的东西。
既然了不得,当然不能轻易试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原本说民心向背,我私以为说君权臣心一样通用。”
三皇子歪歪头,“蒋小姐好口才,时时刻刻不在挑拨离间。
可惜,我没什么大志向,无非百姓少受一点罪,君权、臣心什么的,我还不着急去考虑。
另外,奉劝蒋小姐一句,最好期盼叶三小姐身心都无碍才好,我的表哥从昨夜到现在,受了不小刺激,真说不准拿蒋小姐开刀。”
如何开刀?
送去强巴仁增跟前还真不错,毕竟现在帝后正在找人去堵吐蕃王的“永为交好”的心愿。
蒋若若:“……”
苏牧野一从“绿杨风晚”出来,就被等候在外的阿衡拦住,带到了长乐长公主面前。
除长乐长公主外,还有苏老夫人和苏国公。
他们要问苏牧野的事,不是别的,而是昭阳公主。
别看帝后、皇太后刚刚进宫,紫宸殿的宫侍已经进门苏国公府好半天了。
宫侍带来口信,昭阳公主到今上面前哭诉,说她和苏家表哥两情相悦,求今上赐婚。
宫侍对长乐长公主道,今上觉得此事不太可能,特意稳下昭阳公主,遣他来问问苏世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府三位家长都没去行宫,他们单凭帝后匆忙回宫、榆林宫被烧、叶三小姐受惊养病于慈宁宫做出判断,春狩一定发生了什么。
苏牧野当着苏家三位家长,亲自对着紫宸殿宫侍温声道:“此事我会亲自去向皇舅舅解释,此刻我还有事,不能即刻进宫,还望海宫侍为我向皇舅舅告个罪。”
海宫侍恭敬行礼,回宫复命。
苏国公望着苏牧野弥漫血丝的眼睛,升起不详预感,沉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叶三小姐失踪,应该是被萨瓦克的德者捉走了。”
苏牧野冷淡地道。
屋内其余三人都没说话,气氛倏然变得耐人寻味。
“昭阳那里是怎么回事?”
长乐长公主控制不住猛拍案几。
“不足为虑,三日内我会了结此事。
叶三小姐现在对外说就是在慈宁宫养病,劳烦母亲得闲去探病,回来再跑一趟叶府。”
苏牧野长身而立,冷漠不减。
待苏牧野走远,长乐长公主和苏国公对视一眼,把目光投注到扶着小丫鬟起身向外的苏老夫人身上。
既然苏牧野都说了他的决定,她还要说什么呢,苏老夫人心里五味杂陈,叶三小姐能不能找回来,找回来后又要怎么安排,自有这个甚有主意的孙子决定,她……只能多去佛堂烧烧香了。
行宫突发大火、叶伯爵府小姐受惊入宫、昭阳公主哭闹不休要嫁苏世子,都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一件更大的事压了下去——殿试。
一个月前榜上有名的莘莘学子,整装待发步入含元殿。
朝野上下、市井坊间,一时众说纷纭。
有人说,此次殿试瞧今上意思,似乎不太看重啊,没看宫里宫外都在围着吐蕃使者团转,这一届贡生有些惨呐,尤其那些寒门子弟,苦熬多年,一朝上榜,不得今上看重,哪怕授官也大多会被忘到脑后吧。
也有人说,今上也有苦衷啊,吐蕃使者撵着要娶昭阳公主,如果不哄好吐蕃王爷,和亲的事怎么洽谈?
说到昭阳公主,不是有人传出来说昭阳公主求嫁苏世子么!这皇家唯一公主到底会花落谁家呢?
同一时刻,苏牧野立在凝霜院廊下,仰头看阳光透过碧玉琉璃瓦参差不齐地撒明暗光影落地,如人眼影波纹一般。
二皇子理好袖袍,款款出了门,转过边角,便看见阶下,赫然伫立的雪白冷漠身影,他心里叹了口气,移步走上前。
苏牧野道:“昭阳的事,你不要插手,也别怪我。”
二皇子无言。
昭阳公主所作所为,二皇子已经听三皇子说了,他身为亲兄长,都无法为昭阳公主开脱,但正是身为亲兄长,不得不多问一句:“你同昭阳……到底?”
昭阳公主楚楚可怜追在今上身后,不惜以她所剩不多的声誉为赌注,言辞凿凿她同苏牧野已经有了首尾。
此言不亚于平地惊雷,饶是今上都狰狞了面目。
那日春狩归来,苏牧野先在宫外待了一日一夜,第二日一早入宫直取紫宸殿,带着今上赶在早朝前奔赴昭阳公主寝宫,正正好捉到昭阳公主同强巴仁增于榻上颠鸾倒凤。
今上大怒,捉强巴仁增下狱,再看昭阳公主,双目媚波如水,情欲难拔,根本分辨不出来今上是谁,抱着海宫侍往海宫侍怀里扎……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昭阳公主和强巴仁增双双被人下药了……查来查去,只查到是一种迷幻.药粉,能迷失人心智,把人心底欲望扩大。
再往下查,断了线索……
因为此事和殿试正好交错,宫里帝后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这口恶气,先把殿试忙完。
才提起来的赐婚又一次不了了之。
这件事只有皇室人了解,连宗亲都瞒了下来。
二皇子作为嫡亲兄长,再疏冷寡淡,也关心亲人,他望着苏牧野,把嘴里话滚了好几遍,到底没说出口。
他能看出来,昭阳公主和强巴仁增被下药不简单,几乎跟苏牧野直白告诉帝后就是他干的没区别,刚硬冷情到帝后为之色变,不然也不会在长乐长公主闻讯进宫后避而不见。
此事还涉及的一位关键人物——皇太后,从回宫后就进了慈宁宫小佛堂,对昭阳公主的事情如若未闻,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苏牧野态度如此强硬,摆明了已经不仅是怒火中烧,分明丧失理智。
连三皇子听闻后都半天没反应过来。
三皇子暗道,不是蒋若若么,怎么变成了昭阳?
他一肚子疑惑,在面对上苏牧野霜天雪地、不含一丝人烟的脸后,咽了回去。
二皇子再想求情也不好意思开口,他问的那句苏牧野到底和昭阳公主有没有发生什么,只能算求苏牧野看在昭阳公主赔上清白的份上饶她一命。
苏牧野冷笑出声,理都不理这句话。
清白是什么,二皇子可以去问问强巴仁增,昭阳公主真正的滋味到底如何,而非问他。
这世上唯有一人有立场、有资格问他这句话,可这人不在他眼前,如人间蒸发一般,让他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