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党项族祭祀
苏牧野看着她,眼里笑意已消失,语调悠慢:“噢……既然如此,你们先在这里跳个舞给我看看。”
两位胸怀大志的无辜丫鬟,顾不得羞涩,起舞弄清影。
在她们跳舞期间,苏牧野没有停止吩咐军士干活,这就造成人来人往的院子门口立即拥挤一堆无聊军兵,探头探脑、交头接耳。
一曲舞毕,苏牧野抱臂抚面,点头道:“还可以吧,换一支舞,继续。”
就这样,两位无辜丫鬟迈向可怜,足足跳了两个时辰,没有歇息、不给水喝,最后坚持不住,噗通噗通接连倒地。
苏牧野嫌弃地瞥她们两个一眼:“你们的体力太差了。
这般体力哪能伺候好我。
话说,我若不要你们,回去路将军会不会杀了你们,嗯?”
无辜而可怜的丫鬟面色煞白,血色褪得一滴不剩。
对上苏牧野冷漠又怪异的眼神儿,当即把节度使大将军所有交代都说了出来。
比如,最好伺候到苏世子床上去,如果能怀上一儿半女,她们就能跟去京都了。
再比如,要留心苏世子都和谁交往,把苏世子平日做事说话都记下来,上交节度使大将军。
苏牧野眼里最后一抹平淡彻底消弭,看两个丫鬟就像在看两个死人。
在这一刻,两丫鬟心里同时升起一句话——清高尊贵苏世子哪里会看得上她们啊。
苏牧野嘲讽笑道:“事儿我知道了,你俩可惜了。
慢走,不送。”
当夜,路峰亲自宴请苏牧野,特地为自己的唐突致歉。
苏牧野玩味笑笑,不接话茬。
从前是朋友,未来可能不是,从前是敌人,未来可能也不是。
朋友、敌人,总在变化着。
丫鬟事件后,军中稍微有些眼色的将领都看出来,新来的参军和节度使大将军有点不对付。
别看他们一个是三皇子的亲表哥,一个是三皇子好友,同在三皇子身边,偏偏气场似乎极为不合。
俩人也不撕破脸,只是前者整日在军中晃来晃去,把茅厕的石头都研究了一遍,且有继续晃荡趋势,气的后者颁布好几条军营新规定。
后者则除非必要,甚少叫前者参与军事讨论,还是在幕僚提醒下,才忍气把粮草庶务交到前者手上。
幕僚一这样提醒:“大将军若完全架空参军,只怕朝廷那里不好交代。
就是三殿下来信询问,只怕也难回啊。”
幕僚二附和:“如果大将军信不过参军,不如只分一些出彩不易、出错轻松的庶务给参军。
这样一来,对三殿下那里可以说您倚重新参军,只要出了错,那怎么办还不是您说了算嘛。”
幕僚三附议:“依我之拙见,最容易出错的就是粮草,但若全部交到新参军手里,只怕也有不妥,最好是大将军再派一人,名为协助,实为监督,更可随时插手。”
路峰点头,目光在一众幕僚和副将之中扫过,问谁愿同新参军一道管理粮草庶务。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节度使大将军不满新参军,摆明要下绊子,这时候跟着新参军,就算是去做卧底,那也容易跟着吃挂落,最后两头不讨好,不划算。
便见一人踱步站出,正是气宇轩昂、朗眉疏目王庭。
路峰甚感欣慰,许给王庭许多好处,拍板定下了苏牧野同王庭一起掌管粮草的事。
有一就有二,从粮草到军备,千头万绪,苏牧野跟路峰接触和交手愈发多了起来,所有人白着脸站在一旁胆战心惊,不见血腥,杀气漫天。
这俩人哪个都不好惹,大家连劝和都不敢劝,只能观战。
自古以来,军营里将军负责战场上主战,参军主持战前战后事务,二者相辅相成、珠联璧合。
配合的好,无往不利;配合的差,丢盔弃甲。
眼下这支庞大的安南边防军中,主将和参军的争斗,已经快比雍曲班扎真正战场上的争斗都要精彩了。
……
不提苏牧野如何抗衡路峰,和路峰在试探中磨合争斗。
在安南边防军和参军陆续到位后,雍曲班扎地区的抗敌压力被大大缓解,该地区居民终于不用四处逃窜、找地儿躲藏了。
大家都跑去安南边防军后方,盼着大战尽早结束,他们好能重回家乡。
这些百姓之中,有一撮游牧民值得关注——党项族。
据说,党项族族长日前带领族人偷袭了一次南诏军营、全身而退、空手而归。
之后穿山入林,藏匿行迹,一晃就到了安南边防军大后方。
没人知道他们行走的路线,也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去一趟南诏军营。
只知道这支人数不少、男女皆骁战,小孩都能骑马射箭的族群举办了一场盛大祭祀,燃放焰火、载歌载舞。
路峰和苏牧野都很关心党项族,分别派人或明或暗去摸情况。
因他们同时也都在关注对方,是以第一时间知道了对方的举动,两人各自沉吟、各自思索着。
同样还有一人关心党项族,那便是远在西北的叶维阳。
叶维阳听童真汇报完党项族异动,叫来孔二,问他,党项族什么活动会燃放焰火、载歌载舞。
孔二问清来龙去脉,也不藏私,告诉叶维阳,这是一种招魂送行仪式。
党项族人若非正常死亡,被人杀的,杀人者身上有死者冤魂;被动物杀的,动物身上粘附死者怨念。
为让死者无牵无挂投胎转世,需要将谋杀之人或动物的骨头放进祭坛,超度终结。
孔二浑身躁动,满眼阴霾,高声喊道:“这么说,白翀那个混蛋肯定跟着南诏军团来雍曲班扎了!我要回去,给我的小妹妹报仇雪恨!”
这一段故事,叶维阳了解。
孔二,真名拓拔耀真,乃现任党项族族长第二子。
数年前一拨南诏流民流窜到雍曲班扎,挟持了党项族族长之女,索银不成,杀人泄愤。
当初那拨流民贼首就是白翀。
后来白翀姐姐入主南诏宫廷得南诏王喜爱,一朝得势,白翀一跃成为大将军。
几年之内,统帅南诏主要军团,成为南诏著名国将。
弄明白祭祀缘由,叶维阳便没有放孔二回雍曲班扎。
从南诏军队反应看,党项族应该没杀成白翀,可能只是取到一块骨头,不然也不会举办祭祀活动了。
既然党项族已经躲到安南边防军后方,显然是要蛰伏起来,这个时候若放拓拔耀真回去,叶维阳的筹谋便没什么用了。
不知叶维阳跟拓拔耀真,也就是孔二哥说了什么,反正孔二哥闷闷不乐、大步流星冲进了厨房,找叶凤泠,也就是柳涯出都护府去外面找酒喝。八壹中文網
叶凤泠把手擦干净,看眼孔二脸色,想了想,让顶头上司厨娘帮自己看着锅。
从灶台一侧条案下摸出来一个灰黢黢的小坛子,在孔二哥眼前晃了晃,眼弯弯成月牙。
都护府里非行宴禁止饮酒,这是军令。
两人不敢打破如山军令,走出都护府,坐栅栏跟儿喝酒。
确切的讲,是孔二哥喝、叶凤泠看着、听着。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金色的阳光暖暖打在脚面上,带了层荧荧光晕。
叶凤泠手编一根草茎,陪孔二哥发泄愤懑。
这小坛酒是采办老张头拿来孝敬叶凤泠的,估计想借叶凤泠的手试探着送去叶维阳跟前。
奈何叶凤泠装糊涂半路拦下,藏了多日,现在拿出来喂到孔二哥肚子里。
酒是烧刀子一类烈酒,味冲酒劲大,几口下去,孔二哥就上脸上头了,醉话连篇。
叶凤泠偶尔转过目光看看春色、偶尔歪头看看孔二哥,微微笑了。
自家大伯父肯定对孔二哥有安排,从大伯父不断往孔二哥身上灌输施加东西就能看出。
可能是觉得孔二哥嘴不严、或者是还没到时间,总之大伯父没跟孔二哥摊开讲明白。
她想,自己能看出来的事,孔二哥自己肯定也清楚。
不然也不会这么想回家,叶维阳不让,他就真的不回。
一些情绪,总要发泄。
如同枝上会长叶、叶间会开花、花里会结果、果里冒新芽。
待孔二哥完全喝醉,抱坛开始打鼾,叶凤泠起身招呼士兵把他抬回帐篷。
她则举步回厨房继续围灶台奋斗。
路上,她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看,猛地回头,就见一群士兵坐在都护府的路上晒太阳,没人注意她。
叶凤泠凝视那群士兵极久,意味深长,看来赵向前不是唯一眼线,安西都护府里还有其他明面上的人是神机营的。
叶凤泠曾有那么一段时间,纠结要不要告诉叶维阳神机影卫的事。
她大概猜得到神机影卫不仅仅散落于安西都护府,可能各个都护府里都有。
但是否会因为自己的缘故,安西都护府里的神机影卫最多呢?
这么多的神机影卫会不会刺探出更多的信息,传递出去?
她着实替自家大伯父捏了一把汗。
但她转念一想,只要说出神机影卫,就得说明白自己是谁,那她就别想继续在外面混了。
加上,也许神机影卫并不一定同叶维阳为敌,她就在寝食难安中熬过一日又一日。
她心里清楚,自家大伯父不是一般人,论打仗,没问题。
论敌后工作,肯定也没问题。
不见就是赵向前那样绝顶聪明的人,这么多年都还徘徊在伊州城呢,没能进到安西都护府里来。
这些神机影卫们,极大可能都在外围溜达,当当士兵、干干杂活,真能打入叶维阳心腹团队的,少之又少,极大可能没有。
不过这些都是她的猜测,真实情况,就连叶维阳自己都不敢保证。
而那最清楚的人,她也不想再问他了。
因为……战时他再不能来西北,等战后,他来之前,她一定想出办法离开了。
虽然叶凤泠白日里不得空闲,忙着在厨房张罗,可是每每深夜熟睡半梦半醒时候,总是会习惯性靠去枕头一侧,嗅闻那抹花香。
每睁开眼时,都要过好一会儿,才能想起,她和送花之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她不再想做苏家的世子夫人,而那人……纵此时还心有不甘,只要时间够长,一定会忘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