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跟着你
头顶压迫意稍缓,金口终于开了:“阿泠。”
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求和意味。
“还记得我说过么,你总是勉强我,明明答应和我断了,又来这套。
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叶凤泠冷冷道。
过了很久,她才听到回答,“你何时听过我说跟你断了的,那是你说的。
我可没同意,我还告诉你了,一别两宽四个字你别想在我这里听到。”
叶凤泠怔忪,回想一番,发觉对方竟真没明确说出同意两字,原来……原来早在那时他就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给她挖坑呢。
叶凤泠怒道:“无耻,放手!”
苏牧野放开覆于她眼上的手,双手紧紧搂她压去树枝上,头趁机埋去她的脖颈,含糊着说:“不放。
你要是狠心,就把我推下去,反正我现在已经半死不活了,死在你手里,也算得偿所愿。”
叶凤泠就要用力的手缩了回来,换苏牧野偷偷一笑,微微松开些她的身子,手使劲掐了下叶凤泠的腰,恶狠狠道:“你如此钟爱谭绎,钟爱到愿意随他策马离开?”
“我愿意和谁策马就和谁策马,不关你的事。”
叶凤泠伸手推开苏牧野的脸。
苏牧野低头用鼻尖碰了碰叶凤泠的耳朵,“我……和昭阳……”才说到这几个字,他就看到叶凤泠富含生气的眼圈转瞬染樱,急急道:“真没什么……天地良心!”
叶凤泠呵呵冷笑出声,陡然扭过脸蹬着苏牧野一字一顿:“手腕红梅、娇娆肌骨,是我听错了、看错了?”
苏牧野顿了一下,没有开口。
一阵风起,吹动发梢。
风声过后,叶凤泠灰污一片的脸上带出浅浅痕迹,苏牧野从未见过她如此哀伤,可那双眸子仍在微微闪光,星月淡翳,湖波潋滟。
“我从没幻想过你以前没有过动情,甚至隐隐猜到了你和昭阳公主、秦嫣之间,也曾如你我一般亲密。
但我想不到,亲耳听、亲眼见那些的时候,心会那么疼。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你有许多不得已、那都是权宜之计,可它们还是存在我的脑海中啊。
我以前有多喜欢你,听到那些时就有多恨你!苏牧野,我是人,而且是个十分自私小气的女人,根本容不得别人背叛我。
与其以后天天想起这锥心刺骨的疼,我宁愿现在就动手斩断这段感情。
叶凤泠看着苏牧野道,“你早就给我下过定论,说我凉薄自私、阴险狠毒,说的没错。
而且我还在感情上举棋不定,现在是没有合适的人……不然我早就献出自己,寻得一方清净所在,哪里还会让你逮住我。
对了,还有韩公子,我就是最开始看中了他,若是早知会有今日……呵……我绝不会亲手堵上那条路的。”
“不想继续跟你有瓜葛,也是因为我觉得你太麻烦了,人精明不说,身边还有那么多的乱七八糟,光一个昭阳公主就让我差点儿尸骨无存,还给我外祖父带去隐患,我可受不了。”
叶凤泠自嘲地笑道:“真没想到,计划步步为营的我会走到这一步,明明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很明确的,我就是自私自利的本心,逐利向生。”
她停顿半晌,使劲压抑住哽咽,继续道:
“还有花桃儿,我真没想到,你利用了他,杀了他,最后、最后还要顶着他的脸去杀他的族人。
就算我知道他做过不少错事,难道一条命抵给你还不够么?”
看到苏牧野假扮的花桃儿出现前,她还偶尔幻想一下,万一花桃儿没死呢。
见到那张人皮面具被剥下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叶凤泠垂下眼皮,脸上那些红意渐渐褪去,只剩悔和恨,是她害了花桃儿。
伤心、绝望倾盆而来,刚那丝生出的不舍和留恋,在极致的疼痛下,冰消瓦解。
叶凤泠声音飘渺的仿佛旷野的云一般:“我其实一直有种担心,自己会像曾经的秦嫣一般,在你的那些皇亲国戚‘关照’下,成为你的过去,眼巴巴地盼你回头瞅我一眼。
然后这一天真就到来了。
坐上来西北的车时,我对自己说,我以为自己等待的是一个承诺,其实,是那一刻的到来——离开你、继续往前走。”
“你不要把自己和秦嫣比,你们在我心里根本不一样,还有昭阳,我和她……”
叶凤泠无限萧索地挥了挥手,“你不用解释,我不想听。
其实咱俩挺像的,无利不起早,凡事必有因才用力,你的婚姻,包括你的感情,那都是太有价值的东西了,我给不了你相应的回馈,我本身价值根本没那么大。
很多事上你的态度已经表示出这一切,是我太幼稚,直到现在才看清。
昭阳公主无论做什么,你都能包容,都找的到理由再给她一次机会。
秦嫣那么无辜,却还是无声无息的嫁了,在你明知她是因为你的关系才被昭阳公主施毒手的情况下,没有救她一把,难道不是因为她在你眼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嘛。
嫁出京都,不仅让人追查不到昭阳公主身上,还能抹掉你的无情和残忍,你从未想过她被欺负的活不下去,会跳楼吧。”
“轮到我时,待遇比秦嫣要好得多,可同样的,我被昭阳公主害的次数也更多。
你一遍遍给我加保护,神机影卫、柔兆、让我少出门、慈宁宫皇太后照拂,可为什么我还是会出事呢,因为防不胜防四个字啊。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只是暂时缓解病痛,治标不治本。
你知道么?
你知道,可你还是装不知道,让我继续忍耐。”
“苏牧野,你对昭阳公主如此忍让,只能有一个原因,你自认为负了她。
连青梅竹马的表妹你都能抛掷脑后,我有什么资格求你始终如一?
这张脸么,呵呵,我可没这个自信。”
苏牧野摇了摇头,“不是,我从未对昭阳有过承诺,我唯一做错的是没有及时告诉她我对她无意。”
“哦。”
叶凤泠笑了笑,显然是不信的:“这样啊,随意吧。
这些话我原本不想说的,有损你我彼此颜面。
但你非逼我到这种地步。
你真的不打算放过我是么,哪怕我心里恨着你,伺机报复你的亲人也不放过我,是么。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若你强行把我送回京都,我真的会下手的,不止是昭阳公主。
拼去这条命不要,我也要为自己讨这个公道。”
苏牧野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变幻数次,他看着叶凤泠的眼睛轻声道:“我明白了。”
头偏去一方,有些无力地放开了握着叶凤泠腰的一只手,改捏住树枝,只留一只环侧扶她。
两人之间又是久久沉默。
叶凤泠默默抹去模糊了眼帘的泪水,“你把我放下去。
这样纠缠很没意思。
我不是你的玩具,或者说不是你需要的那种不太聪明的玩具。
其实忘掉一个人很容易的,比如我这些日子就从未想起过你。
你的那些信实在让我头疼,你觉得很感人,在我看来,那都是手段、是你想挽回我用的耍的小聪明。
这么一想,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只有恶心和嫌恶。”
她看到苏牧野的身体晃了晃,眼睛全红了,那眼里的天池早就变成一片干涸死寂的枯坑。
爱一个人那是一种非常勇敢无畏又非常容易凋零的东西,喜欢的时候极喜欢,一旦爱意消逝又会变得极冷漠。
脆弱的爱,禁不住恶语相向的消磨。
只消一句话,就能正扎心灵深处的那一点。
不过一个瞬间,她和他就到了树下。
不远处的马已经没有了,想来是被刚刚靠近的人顺走。
叶凤泠头重脑轻地离开,可是脚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她再顾不得什么娴雅、端庄风度,一屁股坐在地上,抓了一把青草放进嘴里咀嚼,用苦涩微腥的味道冲淡胸口伤心。
坐了好半天,她终于有力气重新站起来上路了。
走几步,她皱了皱眉头,身后那个没离开、久久伫立望着自己的人一直都在……
不知走了多久,转眼已是熔金挂西,没水喝的叶凤泠身心疲惫。
她一路走一路蒸空大脑,漂浮于寂无人烟、壮阔枯燥的野外,身上除仅剩下的一张银票,别无他物。
远处的景色不变、身侧的草叶缓缓掠去,身后跟着一个鬼魅难言的“尾巴”。
“尾巴”不说话、走路没声音,保持着距离她五步远的位置,随她平行移动着。
天幕绛霞,孤烟袅袅,叶凤泠停下回头。
苏牧野见状,只是扫了一眼就又重新垂下眼皮。
叶凤泠后知后觉地想着,苏牧野没有看自己吗?
“我说的不够清楚?”
叶凤泠低着头轻声道。
苏牧野抬了抬眼皮道:“你忘了一件东西在我这里。”
青白修韧手掌慢慢摊开,天水青色缎面香囊孤零零的躺在上面,因为被攥了许久,香囊上金色丝线绣的兰花图案已经被汗水打湿,香囊下坠的百吉络磨损严重,碎出一根根细丝、随风飘动。
叶凤泠心颤了一下。
“既然断就断的干干净净,再无瓜葛。
你送给我的东西,拿回去吧。”
苏牧野将香囊递到叶凤泠跟前,等待她的宣判。
叶凤泠笑了一声,抓起香囊就抛去空中。
快速转身的她没有看到苏牧野本就苍白的俊容刹那阴鸷,刀刻一般的深邃狰狞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