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龙诧异，不过似乎当中还带着些赞赏，道：“不错，方法的确如此，只是你真的愿意毁掉吗，你要想清楚。
你如果毁掉了这里，就相当于你要亲手杀了你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妻儿，你下的去手吗，你做的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吗？”
知道如何破除幻境是一说，但能不能下得去手，就又是一说。
每个人在幻境中的遭遇都不同，但却无一不是自己内心最向往，最珍贵的东西，有的人不舍，便因此沉沦，有的人迷恋，便因此迷失。
千百年来，沉沦和迷失在这幻境中的天骄，数不胜数。
所以柳龙很好奇，眼前这个青年，会如何选择。
柳寻香眼中闪过一抹痛苦，这种选择，若可以，他真的想一辈子也不去触碰。
虽然这幻境当中的爹娘不是自己的爹娘，但他们却是有着属于自己爹娘的记忆，有喜怒，有爱憎，有血有肉，有着同样疼爱自己的心。
自己如何能下的去这手！
“与其这么痛苦，你为何不妥协，就在这里幸福安稳的度过一生不好吗？”
柳龙并不着急，他见过太多这样面临抉择的痛苦之人，不过最后的他们，都无一选择了放弃，选择了继续沉沦在这里。
他相信，眼前这个青年，同样不会让他失望。
“若是痛苦，就回去吧，看看你的孩子，你的妻子，你的亲族，修士百年又如何，千年又如何，你身不正，名不正，你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就连你原本认为最好的知己南宫逸轩，也不过是利用你，算计你。”
“既然这样，为何不选择留在这里？”
“这里没有算计，没有仇恨，没有杀戮，你有家人，有爱人，你过的平凡但却幸福，这，不正是你内心所向往的生活吗。”
“而眼下，你拥有了，为何又要放弃，还要亲手再将已经愈合的伤疤揭开？”柳龙不急不缓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如同魇魔，带着浓浓的蛊惑。
柳寻香的手紧紧攒成拳头，一滴滴鲜红刺目的血迹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梅花。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将这些尘封的记忆再次从我脑海中翻出来！”
他冲上前，一把抓住柳龙的领口，声音低沉的嘶吼道。
疯狂的语气，压抑的情绪，使得柳寻香这一刻就像一头濒临死亡，却又依旧还要挣扎的异兽。
柳龙摊开双手，任由他抓着自己发泄着情绪，不咸不淡道：“要想变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很公平，不是吗？”
“……”
柳寻香瞳孔颤抖，最终，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柳龙说的没错，想要变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世间是不公平的，但也是公平的.....
他见柳寻香松了手，笑吟吟道：“二弟，孩子快要出世了，快回去吧。”
柳寻香垂着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来，将小少爷带回去，另外，传我令，越田镇清河城，大庆三天，凡是两处有头面的人都要来参加我柳家第四代小少爷的诞辰宴。”
柳龙大手一挥，身后的马车队里缓缓驶出一辆拖着五个大箱子的马车。
箱子里装的，全是足金。
“二弟，只要你想，未来你的儿子就算是想做宋皇，我都能让他如愿。”柳龙看着柳寻香的背影，笑道。
柳寻香骑在马上，如行尸走肉般被下人牵着慢慢向着越田镇方向走去。
“白骨渊主人。”
就在柳龙目中满是得意时，那骑在马上的柳寻香突然出声道。
柳龙笑道：“嗯，可是还有什么想要的，没关系，在这里只要你想，我都能给你。”
柳寻香缓缓抬起头，道：“你知道吗，与这梦境中的美好相比，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信仰。”
“我的确后悔过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与后悔相比，我更应该把握当下，路是人走出来的，没有对错之说，我自己既然选了，那就算是跪着，我也要把它走完。”
他看着柳龙，目中带着坚毅，继续道：“我的爹娘，他们若是活着，也会理解我，支持我，而不是希望我像现在这样，一辈子囚禁在这温柔乡里，碌碌一生……”
随着柳寻香的话，一道道青色火焰开始渐渐从他身上缓缓升腾起来。
这些青色火焰从衣摆烧到衣袖，从衣袖烧到衣领，最后烧到发丝，那原本漆黑如墨的发丝，在这青色火焰中，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从发根直至发梢。
同时，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在这一刻，自他体内苏醒！
引气境，凝脉境，化丹境，蜕灵境，蜕灵境中期，蜕灵境后期，蜕灵境巅峰！
然而，这股气息依旧没有停下的势头，它还在上涨！
柳寻香盯着柳龙，道：“过去的记忆无法改变，但我依旧要谢谢你，让我放下了当年的芥蒂，也弥补了我童年时期的灰暗。”他伸出右手食指，缓缓点在虚空，虚空中顿时火星四溅：“这里的美好，就让它们永远留在这里，留在我的记忆里吧。”
指尖滑动，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似流星般的轨迹。
这原本虚无的空间，随着灵焰的烧灼，开始如一张点燃的纸一般，开始向着四周蔓延燃烧。
原本湛蓝的天空出现一道巨大的豁口，露出了外面昏暗的天幕，那是……白骨渊上空的天，也是真正的天。
“相公....”
苏炤灵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迎亲队伍前，她看着柳寻香，泪眼婆娑道：“相公，你就真的这么狠心，让我们的孩儿还没看到这个世间就寂灭吗？”
“香儿，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停下，你这逆子！”柳父也出现在了旁边。
江氏紧随其后，跌坐在地，哭道：“香儿，你快停手啊，你就真的这么忍心离开娘吗.....”
柳寻香看着三人，缓缓闭上眼，一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滴在地上。
青草开始自泪滴落下之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扩散，不过眨眼间，便铺遍了整个幻境。
身在地狱，心念桃源。
那属于蜕灵境巅峰的气息终于突破了桎梏，向前再次迈出一步。
莫名的力量开始自柳寻香体内散开，同一时间，他体内的两生花开始慢慢旋转，淡淡花香透过肌肤传出，花香经过之地，绿草开红花。
天地灵气汇聚，从远处看，白骨渊上空，形成了一道乳白色的漩涡。
而这漩涡的终点，就是柳寻香。
他亲手毁了这个世间假象，参透真假，脱胎换骨，成就了换胎境！
柳龙自柳寻香修为恢复后，便站在一旁，面上不悲不喜，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也没有半点干涉。
灵气入体，磅礴的灵气顺着经脉分成两股，一股涌入丹田处的两生花，一股涌入识海中的修灵，修灵那由神秘灰雾凝聚出的躯体在这磅礴的灵气下愈发变得凝实起来。
最后，修灵猛然睁开双眼，一股滔天戾气拔地而起冲上云霄，竟直接将上空的灵气漩涡冲杀的四分五裂。
风烟散，原本的越田镇化作纸灰燃烬，露出一片荒凉之地，柳寻香睁眼，眼中精光暴涨，直接射向柳龙。
柳龙丝毫不在意，抬袖一挥，便将这属于换胎境强者的一击轻松化解。
“年轻人，好狠的心。”
柳寻香并不意外，这白骨渊主人能在这活了这么多年不被神玄大能发现，修为定然不差。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此时的他皮肤比之前更加白皙剔透，整个人就像一块璞玉雕琢而成，精致但却又不失强大！
“这股力量……”他握住拳头，发现自己体内似乎多了一份陌生的气息。
“那是太初之力。”
柳龙眼神古怪，在旁边说道：“换胎境，顾名思义，生灵出生前皆有胎盘孕育而生，就是天地也是如此，不过人自胎盘出生后。便会收到天地清浊二气污染。
故而人有爱憎，有舍得，有七情六欲，有贪嗔痴妄，这些东西让人得到了情感，但却失去了力量，所以换胎境，便是换去这被污染的胎，绝了七情六欲，再获先天胎盘的过程。”
“而这所谓的太初之力，就是先太胎盘所孕育的力量，也是换胎境修士强悍的根源。”
柳寻香恍然，稍稍感受一下，发现这太初之力的确强悍，如今纵然自己不施展无瞳真身，也可以吊打之前蜕灵境巅峰时期的自己。
“多谢前辈。”柳寻香道。
不管这白骨渊主人是善是恶，至少自己在突破境界时，他没有动手干扰，光凭这点，就足矣让柳寻香称他一声前辈。
柳龙挑眉，神色古怪道：“有点意思，不愧是孟劫的师弟。”
孟劫？
柳寻香心中一紧，当时在来中州之前，孟劫就找过自己，说在中州不要试图用他的名号来救命，否则只会死的更快。
所以自中州来了之后，他都闭口不提此事，虽然中州有些大势力的高层知道这事，但更多的中州修士，还是不知情的。
眼下见这白骨渊主人点出了自己与孟劫的关系，这让柳寻香一时间摸不清这白骨渊主人的态度，不由得警惕起来。
柳龙道：“你不用担心，我是受你师兄孟劫嘱托，在中州照顾你一二，顺便给你看点东西，不过，在我遵守与孟劫的约定前，你自己需得先得到我的认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