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有涯先生将一杯清茶推到谢勋手边。谢勋没端那杯茶,他答应过便宜老爹不在有涯这里吃喝,就会做到。他又恢复了懒散的神情,无骨头般靠在身后的引枕上,“先生想要什么?”
有涯先生暗赞好定力!看见那样的证据,竟然如此快就恢复如常,简直不像个十八岁的少年人。“五个镇国公府的幕僚。老夫不挑,随便五个,只要是幕僚便可。如何?”
“不行。”
谢勋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我镇国公府的人,一个都不会交给皇帝。”
有涯先生嘴角微勾,“谢世子可是担心那些人泄露镇国公府的机密?老夫说过,无需关键之人……”“与泄不泄密无关。”
谢勋右胳膊搭在引枕上,“镇国公府从不做以命换命的事情。”
“谢世子莫非打算放弃谢氏族人的性命?那可是你的族兄……谢世子可要想好了。”
有涯先生在那纸袋上轻压两下,“这东西一旦公布于众,可不仅仅是死你族兄一人,连谢尚书百官之首的位置都要被动摇!”
那纸袋子里确实装着致命的东西。谢勋的族兄,谢运,在吏部任郎中。三年前的秋闱,谢运掺和进了私卖考题的案子中,还因此打死一个寒门士子。下面的官员用银子安抚住了那士子的家人,才没事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件事被有涯先生的门生抓住了关键证据。科举泄题是大罪,尤其私卖考题,杀头都是轻的,弄不好要牵连家族。偏偏,谢运是族里辈分最长的七太爷唯一的嫡重孙!谢运若是出事儿,七太爷只怕会承受不住。刚看到那纸袋里的东西时,谢勋冷汗都冒出来。不愧是有涯老贼,手里握着如此致命的东西,却至今才拿出来!大概是被皇帝逼急了,才忍痛舍出。谢勋不由暗暗庆幸,自己有足够的筹码来换取这些东西。“皇上要那些幕僚不就是为了制作玉石的工具吗?实话告诉先生,这些工具一共十二件,是本世子首创,府内的幕僚至今见都未曾见过。”
有涯先生了然地轻笑,“谢世子,应该不止这制作玉石的工具,缝纫机、制冰、自行车、玻璃镜……所有的新奇之物,都是谢世子首创吧?”
“这话是先生你说的,本世子可没承认。”
这些事情牵涉到欺君之罪,谢勋傻了才会承认。有涯先生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不交人也行,老夫要制作玉器的工具图纸和玻璃镜的制作配方,少一样,谢世子便等着这些东西大白于天下吧!”
“成交。”
谢勋果断答应。玉石制作工具的图纸和玻璃镜的制作配方便能换取如此致命的东西,这桩买卖,他不亏。“有涯先生,你应该知晓本世子的为人,护短还睚眦必报,若让本世子知道你敢在这件事上耍花样,整个余氏都等着吃本世子的回敬吧。”
谢勋面容骤然变的森冷逼人,有涯先生立即感觉到强大的压魄力。这个年轻人是言出必行的人,而且绝对说到做到。谢勋有时候很君子,可你想欺君子以方,又会发现他邪性得让人害怕,尤其报复人时,绝对下死手。“谢世子放心,老夫这点儿信誉还是有的。”
谢勋点点头,抓起那纸袋,丢给九碗,弹弹袖子上的褶皱,“图纸和配方稍后自有人送来。”
“有涯先生不愧是青阳书院的山长,厉害!”
谢勋笑着对有涯先生竖起大拇指。有涯先生谦逊地拱手,“谢世子承让了。”
谢勋离开不久,九碗就把图纸和配方送了过来。有涯先生的老仆还有些不敢相信,“谢世子就这样把这两样赚钱的宝贝疙瘩交出来了?明明交出几个奴仆就能够解决的事情~”有涯先生仰头叹气,“好一招御人之术!”
几个签过身契的幕僚看似不重要,却能寒了跟随谢氏之人的心。这也是有涯先生在这桩交易中埋下的陷阱,可惜谢勋不肯跳,宁舍赚钱的宝贝疙瘩。用赚钱的死物换取人心,取舍之间,却彰显了大智慧。“后生可畏啊!”
有涯先生闭眼感叹。十二幅图纸加上玻璃镜的制作配方,让皇帝龙心大悦。“先生果然大才!”
能让谢家大小狐狸乖乖吐出宝贝疙瘩,太不容易了。“先生是用什么方法办到的?”
皇帝好奇地发问。有涯先生躬身不语,那件事他不能吐口。就算那些证据大白天下,动摇了谢尚书百官之首的位置,却不会伤及谢氏的根本,谢勋若是展开报复,余氏承受不住。原本,那些东西他也不是现在就用的。皇帝深知道其中必有猫腻,却不逼迫有涯。他要的是结果,至于臣子用什么手段,又有什么关系?皇帝捻须大笑,“先生这次办的不错。就是,可惜忘记提前交代先生,把那纸甲打造术一并弄来……”有涯先生暗骂皇帝人心不足!“纸甲打造术乃是国之利器,谢氏不可能一直捂着,早晚要主动献出来。制作玉器的工具却不同,乃是商户赚钱之物,谢氏不主动拿出来,朝廷也不能逼迫。”
皇帝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先生说的对!”
纸甲打造术,他还可以用朝廷的名义去威逼利诱。想到谢尚书腰上系的那条红玉腰带,皇帝就跃跃欲试。零部件已经有了,他当即召来工部的人。对着图纸,工部的人很快就组装出了十二件工具。工部尚书有些懊恼地抱怨,“谢世子也忒坏了,竟然在零部件中塞了许多无用的东西,怪不得我等一直组装不出合用的工具来。”
其他人纷纷附和,骂谢勋奸诈之徒。皇帝正忙聚精会神地看匠人用那些工具切割,打磨,雕刻,抛光玉石,就没责备那些自己没脑子却怪敌人奸诈的蠢货。“皇上,您看。”
匠人把打磨得完美无瑕的红玉呈给皇帝。皇帝看着手里的红玉,满意地点头,很快又皱了眉头,“这红玉的光泽怎么感觉不如那红玉腰带的华美?朕记得那红玉腰带在阳光下似有红云在涌动。”
皇帝举着玉石在阳光下反复看,越看越不满意。那匠人苦了脸,“启禀皇上,这种红玉只能打磨出如此效果。若要遇光出红云,需得更好的原石。”
啪嚓,皇帝把那块红玉砸在了地上,“你的意思是,朕宝库里的红玉还不如城南泥坑里挖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