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带着二十来万人浩浩荡荡地涌入洛阳城,一路畅通无阻。皇后听闻太子被四皇子杀了,当时就发了疯,披头散发地跑到宫门口,扭打四皇子,被四皇子一剑通穿胸腔,踹翻在路边。吓地阖宫太监宫女见了四皇子,犹如见到嗜血恶魔,作鸟兽散。反对派,如琅琊王氏和谢氏都已经不在朝堂上,四皇子轻易就得到了百官的认可。为免夜长梦多,四皇子决定在先帝的葬礼上登基。自古新帝登基,要么择选一吉日,祭天登基,要么在先帝灵柩旁临危披上龙袍。四皇子着急当皇帝,又有外敌来攻做正当理由,自然毫不犹豫选择快捷的方式。谢氏的官员虽尚有留在洛阳的,却多托病不出。四皇子本懊恼,要带兵去围了镇国公府,被有涯先生和西南侯劝住。“殿下,如今坐稳龙椅是重中之重。等殿下当了皇上,收拾镇国公府,还不是轻而易举?”
有涯先生其实也很不忿谢氏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摆气节,不肯对权贵弯腰,可他不想节外生枝。谢家军虽在对雪国的一仗中损失惨重,谢氏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愈发高了。四皇子当皇帝之前,动谢氏,殊为不智。四皇子做梦都想将昔日眼高于顶的镇国公府踩在脚下,为龙椅,他忍下了这口气,把心思放在第二天的登基事宜上。先帝发丧,新帝继位,皇室宗亲都会来。人多眼杂,他必须确保不会有人闹幺蛾子。来吊丧的人员名单,他一个个过目。阖宫上下,最高兴的莫过于高贵妃姑侄俩。高世清作为高氏的嫡长子,更是在宫里上蹿下跳,接受文武百官和宫人的巴结逢迎。四皇子对于这个表弟,甚是亲近。大事将成,他突然想起以前先帝教过他的话,“皇权贵在制衡。”
他登基后,武有西南侯和新封的忠勇侯分庭抗礼,文却眼看着就要属余氏一家独大,这让一个帝王无法忍受。四皇子打算扶植高家和余氏打擂台。有涯先生将四皇子的小心思看在眼底,却只付诸一笑。对他来说,除了百足之虫的镇国公府和那个横空出世,邪性的祸根谢勋,其他人都完全不是他的敌手。过段时间,他会让新帝看清楚这个事实。到那时,余氏子弟将会占据朝堂所有的要职,实打实地跻身一流高门世家!为此,他有的是耐心和那些小角色周旋。镇国公府。昔日仆从穿梭的百年府邸,此刻却有些萧条。清风院禅房。谢尚书伏拜在地,“父亲,请立即离开洛阳。”
刚刚接到消息,戎人已经破了北疆防线。东北沿线,慕容氏也全面击败征东军,洛阳眼看着就要陷入战乱。谢氏和谢派官员的子弟大多已经离开洛阳,只留下老一辈支应门庭。谢尚书觉地自己留下已经够了,想让老父亲离开这危弱累卵之地。谢老太爷幽幽叹出一口气,“洛阳城的百姓这次要受苦了。”
“或许四皇子手里的二十万兵力能抵挡住蛮子呢?”
这是所有意识到大战将临的人心中的期盼。“只怕四皇子明日不能顺利登基~”谢老太爷又是幽幽一叹,“那群趋利之徒,没有从龙之功,岂能甘心拼光手里的兵马?”
“不然儿子明日去葬礼……帮四皇子一把?”
谢尚书真心不耻先帝的那群儿子们,可看在洛阳几百万百姓的份儿上,他愿意暂时放下个人喜好,出手相助。“大厦将倾,人力不能为也。这都是先帝造的孽,明日便是他的子孙偿还的日子。你阻止不了。”
谢老太爷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有些腐肉,越想捂越是捂不住,何况当今皇室已经从根上烂了,唯有承受刮骨疗毒之痛,才能彻底治愈。何况,那股隐藏的势力在宫内盘根错节,根本不是现在的谢派能够压制得住的。“今晚,你和楚徽一起离开吧。”
谢尚书大惊,连连摇头,“儿子不走。要走也是父亲您走。”
“大乱将起,你一介文人,留下无用。”
谢老太爷拿出一封信,丢给大儿子。谢尚书看见信封上的署名,激动地老泪横流,“勋儿终于来信了!”
“父亲,勋儿说甘州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我得赶紧去甘州帮勋儿!”
谢尚书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宝贝嫡子已经好些天没来信了,他急地满嘴燎泡,就怕宝贝儿子在北戎出事儿。走到禅房门口,才想起刚才说要让老爷子走的事,有些赧然地停下,“父亲,你跟儿子一块儿走吧?”
谢老太爷摇头,“谢家军虽不在洛阳,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想为洛阳百姓做些事情的。你快走吧,晚了小心出不了城门。勋儿还等着你呢。”
谢尚书原本想说“我也留下来陪父亲”听到“勋儿还等着你呢”把到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他们这些老头子都是为儿孙操劳,勋儿是谢氏的未来,勋儿如今需要他,他必须赶紧去。长揖到地,谢尚书又给谢老太爷磕了三个响头,“请父亲为儿子和勋儿一定要保重自己!”
谢老太爷不耐烦地拂袖,“快滚吧。几十岁的人,还如此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没点儿男子汉气概。”
谢老太爷行伍出身,虽然后来从文,却不改爽直的性子。谢尚书不再犹豫难舍,大步离开禅房。听着大儿子脚步声远去,谢老太爷神情染上悲恸。那封信其实并非嫡孙谢勋的亲笔,而是他让人仿写的。大儿子太久没接到嫡子的信,关心则乱,竟没发现破绽。他确实接到了一封信,却不是嫡孙谢勋写的,而是一碗。那几乎是一封报丧信,虽然戎人没找到尸体,从阳山悬崖跌落,焉能有命在?“来人。”
一个如鬼魅般的黑影咻地出现在禅房里。“跟着国公爷,若他发现信是假的,要返京,打晕他,直接送去甘州。”
嫡孙虽可能已死,一碗和九碗还在,尚有三万余谢家军在,谢氏子弟也多去了甘州。大儿子看见那些族人,就不会再闹着回洛阳了。“老太爷,属下走了,您怎么办?”
黑影担忧地看谢老太爷。谢老太爷目光悠长地看向窗外黑黢黢的夜空,“老夫是要和洛阳城共存亡的。”
这是他当年披上甲胄就肩负的使命,哪怕今日手中无兵可统,他也绝不能弃洛阳城的百姓不顾。就像他明知道嫡孙谢勋孤军深入北戎会是什么结果,他也没多加劝阻。这是为将之人的宿命!为百姓拼至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