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那方只允许胜邪长老进入领地,如今突然换人,天方子还需前去谈判。手底下的事尚有一堆,天方子自然没空再去安排释英,见他身边只带了一个弟子,似有就这么出发的架势,不由抗议道:“好歹也是两族交战的大事,你们东灵剑阁就不能多出几个人?”
对此,沈逢渊指了指仍然热闹得宛如在过年的论剑峰,只道:“我倒不介意多派几个弟子,不过,多名剑修进入妖族领地,善后事宜你们确定撑得住?”
就在几人议事时,论剑峰比武在元如等人的带领下已经向群殴发展。一众弟子忽的发现,比起解决个人恩怨,揍一顿长老明显更为刺激。因此,即便最后的结果都是被长老揍,剑修们依然前赴后继,一个个盯着自己师父打得特欢。元如那方更是集结了九十八个师兄弟,就等着沈逢渊这方议事结束,一拥而上群殴他们呕心沥血的老父亲。
“弟兄们,师父跑路了,不是还有执法长老吗?腿断了又如何,爬起来,先拿执法长老练手!”
“片玉长老在这里!没和女剑修打过的师兄弟赶紧来体验百发百中撩阴腿啊!”
“文溯长老躲在书阁,兄弟们,莫忘了每年考卷是谁出的题,把他挖出来!”
一众剑修已经完全上了头,虽然时不时就哀嚎着被长老扔出擂台,最后仍是一瘸一拐地又爬上悬崖加入新的战斗。混乱之中,一名新弟子突然发现他们还漏了条大鱼,连忙提醒道:“那个,青囊长老……”
此话一出,顾余生眼眸瞬间一沉,然而,剑才拔了一半,众人便齐齐喝道:“停下你愚蠢的想法!青囊长老是打得的吗?”
没想到这群连掌门都抢着打的同门居然不敢对释英动手,顾余生还在疑惑,元如就发现了牧海灯那显眼的红色身影,当即就是振臂一呼:“胜邪长老还在坐牢,我们先拿牧师兄顶数!”
牧海灯本是被执法长老吊在老松树上受罚,此时见徐听松已无暇理会自己,悄悄割了绳索正要开溜,谁知竟被这群师弟盯上了。他也是个眼尖的人,瞥见正在另一峰头暗中观察的几位大人物,当即就选择祸水东引,“掌门唤我有事,失陪了!”
一听见沈逢渊在此,一众徒弟哪还闲得住,纷纷放过自己对手,立马御剑追上这道红影,甚至还有人一路高呼,“群殴牧师兄送掌门了!跟上!全都跟上!”
天方子早知剑修生性好战,却没想这群人疯起来连掌门都要排队打,别人门派叛乱夺位都没他们打得这么凶啊!
仔细想想,若是这群人去了以人为食的妖族境内,而负责善后的又是他们天岭宗……
被自己想象出的场景惊出一身冷汗,天方子果断放弃了要人的念头,只对沈逢渊郑重道:“青囊长老一路上所有饮食起居的用度天岭宗都包了,请务必看住你们这群弟子,一个也别放来边境!”
说完就见一众掌门弟子磨刀霍霍地杀到,天方子毫不犹豫地出卖了身边的老对头,身子一闪就道:“你们掌门就在这里,告辞!”
沈逢渊甚至还没眨眼,元如就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地落在了他的面前,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道:“师父,我还有一条腿,咱们再来打过!”
这一刻,沈逢渊看着自己这些活泼过头的徒弟们,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一语道出心声:“天方子!你等着!”
剑修出手最是刚猛,沈逢渊就算有意留手,残余真气也能让元如的腿断上一个月,如今又是多人混战,顾余生哪敢让自己的宝贝师父继续留在论剑峰附近,当即拉了释英的手御剑离去,只神色沉重道:“师父你放心,谁要挑战你,必须先跨过我的尸体。”
论剑峰比武看似狂热,其实也有自己默认的规矩,比如只挑战更强者,不可主动向新入门的弟子出手,修为较高的师兄也会有意识地让战场远离尚未筑基的新人。
释英只道顾余生是第一次来论剑峰,大概是被这场面吓到了,拍了拍徒弟的肩就安抚了一句:“不必紧张,我是剑阁最贵的仙草,打坏了他们赔不起。”
释英是阁中唯一的医修,顾余生原还以为剑修们是怕无人治疗伤患才刻意留手,谁知竟是这么个理由,不觉就是一愣。
见他如此,释英以为徒弟不信,又伸出指甲尖晃了晃,开口列出实例:“看见我的叶尖了吗?这一片就能令筑基修士一夜之间突破瓶颈结成金丹,拿去拍卖场至少能换三万灵石。至于整张叶片,我拔掉一枚之后,南方各派便与我们结成同盟了。”
“所以阁中每次灵石紧张时,掌门就会很勤快地为我修剪枝叶。”
一个大门派少不得地方势力支援,可东灵剑阁时不时就要把自己的供奉家族打走一个,资源上便难免有捉襟见肘的时候。
过去每逢这种时期,剑修们都是斩妖除魔靠赏金补贴门派,直到释英发现自己的叶片是世间罕见的灵材,就算只有一点叶尖也价值连城,剑阁这才有了应急手段。
有人推断,只是叶尖就这样强悍,若是将他整个服下,恐怕当即就能得道飞升,故给了他当世第一仙草之名。
当初雪衣天城本是想将释英整个都抢了去,是他用自己的叶片助这一代天岭宗宗主结成元婴,各派这才全力相助,誓要把他留在南方。
从那之后,他终于认清了自己被许多修士觊觎的事实,只认真修行,再不离开穿林峰半步。
叶片没了可以再长,就算被整株斩断他也能化作种子再度发芽,这本就是生为药草的命运。纵然如此,“被这个人吃掉也不错。”,这样的想法他只在和顾余生一起打坐时出现过。
时光倒转,依然如此。
回忆着当年过往,释英没再说话,倒是顾余生暗暗握紧了拳头,语气冰冷地问:“掌门让你拔了叶片,还剪你的枝叶?”
从御剑山庄返回后,顾余生的梦境并没有停止,尤其是靠近沧浪峰时,出现得最为频繁。
梦中之人时而是他,时而是另一个少年,所有场景都真实得可怕,渐渐地顾余生也明白了,这是两份记忆,其一是祖师爷风奕的生平,其二则是没有拜入释英门下的他,在沈逢渊座下修行的记忆。
得到拾花剑,顾余生也怀疑自己和风奕是否存在何种关联,他特地去了沧浪峰,请求沈逢渊带自己看一眼祖师爷的棺木。
那时,他遥遥望着峭壁上被藤蔓覆盖的悬棺,只问:“沈师伯,你可知祖师爷为何要将棺木放在悬崖之上?”
沈逢渊对他的身份似乎也有猜测,闻言就回:“是为了时刻盯着御剑山庄吧。”
然而顾余生摇了摇头,仿佛明白了什么,轻声叹道:“他只是想将那株仙草送回真正属于它的地方。”
顾余生仍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出现两种梦境,可就在与悬棺对视的那一刻,他终于领悟了梦中人共同的心情。
这片悬崖的确正对着御剑山庄,可那也是风奕最初发现仙草的地方。他擅自把那株草留了一辈子,内心却很清楚,它不是他的。
正如从御剑山庄返回的顾余生,他找到了自己的剑,以一己之力斩杀云中行实现了风奕的诺言。可他也明白了,作为仙草活着才是释英选择的人生,若他为了自己的感情就将青囊长老拉入人类世界,其实和云中行没有区别。
即使再怎么喜欢,释英也不是他的。
所以,他抱着拾花剑离开了穿林峰,告诉自己,这一次,只要看着就好。别再自私地将那样漂亮的草占为己有,他要做的是保护好这片山崖,看着他的仙草自由地生长,这就足够了。
原本,现在的顾余生也是这样想的,师父对他很好,可师父不是他的,他只要认真报恩就足够了,不该再想其他。
可是,他没想到,不论风奕还是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的仙草,竟被人拔了叶子,他的门派还剪下它的叶尖换钱!
这一刻,他终于醒悟,或许这才是梦境降临的理由。没人能保护好他的仙草,他必须一世又一世地回到它的身边,将所有觊觎它的人全都斩杀。
拾花剑微鸣,顾余生握紧师父的手,郑重许诺:“我定会成为下一任掌门,不让任何人再动你分毫!”
然而,释英只是疑惑地看着突然就苦大仇深的徒弟,默默回忆了一番自己方才言语,委实找不出什么让他如此激动的内容,最后只能纳闷地想,
师兄只是给他剪了指甲而已,这有什么可激动的吗?难道顾余生除了浇水,还对修剪枝叶感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顾余生(忏悔):上辈子绑架了仙草,徒子徒孙剪他叶子卖钱,现在重来一次还每天泡他,我真是个罪恶的人。
元如(震惊):所以,你每天给师叔那么多水,目的就是泡他?物理上的?
顾余生:师父这么聪明,一定已经看出了我的暗示。
元如:不,我认为这不是智商能解决的问题。
释英:……徒弟脑洞太大怎么治,急,在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