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上下人人皆知,四大财神之一的郭万金是右相党的钱袋子,现在郭万金吃了大亏,就等于右相党吃了大亏。
做为右相党的灵魂人物—李林甫,又会做何反应呢,是忍气吞声,还是发起凌厉的反击?
一时间,朝野上下的目光,全都盯紧了右相府。
……
右相府位于安康坊内,前后五重大院落,有各式房屋数百间之多,居住着主家、护卫、家丁、婢女……共计一千多人,进进出出,极为热闹!
不过嘛,在第四重院落当中,有一座偃月型的小厅堂,却显的格外冷清,府中人等谁也不敢靠近半步,因为这里是右相—李林甫的私人空间。
据说李林甫想要谋害某位政敌之时,就会在偃月堂中静坐沉思,如果沉思之后,他满脸笑容的走了出来,那就意味着被谋害的人命不久矣。
相反的,如果李林甫面沉似水的走了出来,就意味着被谋害之人,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而李林甫静坐沉思之时,最讨厌被人打扰了,相府上下人等、谁敢无故靠近偃月堂,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轻则挨上几十板子,三两个月下不了床,重则直接一命呜呼!
不过嘛,有两个人是例外。
“相爷何在?”
“回禀孤独公子,相爷正在偃月堂中静坐。”
“好,让路!”
“诺!”
一道人影大步流星的直奔偃月堂而去,沿途的护卫们非但没有阻拦,反而纷纷让开了道路。
非是旁人,正是无双公子—孤独俊臣!
先前说过,右相府中有两个人可以自由出入偃月堂,一个是李林甫的嫡长子—李岫,现任京兆府—司录参军之职,属于朝廷中的新贵。
另一个就是孤独俊臣,至于其中原因,嘿嘿,前面已经交代过了。
……
偃月堂内,右相—李林甫身穿平常服饰,盘坐在一副银丝软榻上,正在聚精会神的下围棋。
下围棋,应该是两个人对弈。
可是李林甫不同,他喜欢一个人下棋,用自己的左手和自己的右手较量,一心二用,互相算计。
一个人,光会算计别人是不行的,还得会算计自己、算计全局、算计全天下,如此才能真正的算无遗策!
孤独俊臣快步来到近前,向李林甫行大礼参拜:“拜见舅父!”
“虺儿来啦,快坐吧!”
“多谢舅父!”
虺儿—是独孤俊臣的小名,因为在他的后背上有一条青色胎记,其状犹如一种蛇类—虺,于是乎,才起了这样一个小名!
古籍有云: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以虺儿为小名,也是希望独孤俊臣长大之后,可以虺蛇化蛟龙,进而一飞冲天。
顺便说一句,虺儿这小名,就是李林甫给取的,可见对这个私生子是何等厚爱了。
“虺儿,说一说,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回舅父的话,情况非常糟糕,郭万金这次赔惨了,咱们的钱袋子至少缩水一半,此事皆是甥儿无能,还请舅父责罚!”
孤独俊臣非常郁闷,甚至有拿头撞墙的冲动!
自己苦心谋划了几个月,又动用了大量人脉关系,这才成功的掀起了一场钱荒,并希望借助这件事情,狠狠的打击一下左相党的势力。
左相党若是垮了台,自然由右相党出来收拾残局,那样的话,朝廷大权尽握在舅父手中,自己可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事情本来很顺利,眼看再过十天半个月就大功告成了,不想转眼之间,局势急转直下,自己成了失败的一方,不仅败的很惨、而且败的稀里糊涂。
自己想不明白,王元宝和梅仙子为何冒着巨大风险,拿出全部家财来救市呢?
自己想不明白,区区一张小小的汇票,为何能让已经停顿的商业交易,又重新活跃了起来,而且更胜以前。
自己更不明白,高力士一向谨慎小心、从不参与朝臣之间的争斗,这次为何出手了呢?
……
“呵呵,责罚就不必了,这次的事非你之过,而是咱们谁也没有预料到,会莫名其妙的出现一个非常厉害的对手,这才吃了亏!”
“对手,什么对手……甥儿不明白,还请舅父明示!”
“来,看看吧,这是蛀虫刚刚送来的密信。”
说话间,李林甫从怀中摸出一封密信,上面详细记载着,左相党最近几次聚会的时间、地点、人数,以及聚会时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
上次在勤政务本楼中,在如何解决钱荒的问题上,李林甫和左相—李适之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而在争执过程中,李适之大发异彩、连献十几条妙计,不仅压制住了右相党,更赢得了当今天子的青睐,把朝廷大权交给了他。
那时候,李林甫就在怀疑,李适之怎么突然变厉害了,是不是有幕后高人为他出谋划策?
于是乎,李林甫以高官厚禄为诱惑、再辅以一些卑鄙手段,成功的收买了左相党中一位重要成员,让他向自己偷偷的传递情况。
至于被收买的那个人,为了保密起见,不便以官职姓名相称呼,于是给他起了一个代号:蛀虫!
而这只蛀虫的身份,只有李林甫一个人知道,是为最高机密之一,坚决不能泄露出去,那怕是自己的私生子也不行。
要想在朝堂上屹立不倒,就不能相信任何人——这是李林甫的座右铭之一。
“什么,竟然是这小子坏了咱们的大事,这怎么可能呢?”看过密信之后,独孤俊臣惊讶的小舌头都吐出来了,那位帮助左相一党出谋划策的幕后高人,竟然就是李昭!
是李昭提出了铸造青铜钱币的办法,根除了毁钱炼铜之事!
是李昭说服了王元宝、梅仙子拿出亿万家财来稳定物价。
是李昭弄出了钱庄、汇票、商会……让商业交易活跃了起来,又是李昭上门说服了高力士出手帮忙。
不客气的说,这次右相党不是败给了左相党,而是败给了李昭!
……
如果说,以前是因为梅仙子的缘故,让独孤俊臣对李昭产生了怨恨的情绪。
那么看过密信之后,独孤俊臣的情绪就更加复杂了,怨恨、愤怒、嫉妒……甚至还有一点点的佩服!
扪心自问,李昭办的这些事情,如果换成了自己,只怕是办不下来的,甚至想都想不到,这家伙只有十几岁,为何如此厉害,莫非是妖孽转世不成?
另一边,李林甫同样心生感慨,自己早就听说了,宗室子弟当中出了一位奇才,名叫李昭,乃是吴王一脉的子孙,刚来长安城没多久,就隐隐压住了长安四俊的风头。
原以为着,李昭有文采、通音律、还有点小聪明,是那种会讨女孩子开心的风流公子哥!
万没想到,此子谋划起军国大事来,也是一等一的厉害,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虺儿,听说你和这个李昭有过交往?”
“是的,在梅仙子举办的曲江宴上,外甥和他有过一些交往,不过交往的并不深,只能说是点头之交。”
“呵呵,有交情总比没交情要好,你以后找找机会,多和这个李昭接触一下,试试看,能不能把他拉到咱们这边来。”
“什么,把他拉过来,这恐怕不太好办吧?”
独孤俊臣想了想,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蛀虫送来的密信上说,就在昨天上午,左相党一众人等,又在长安名士—焦隧家中聚会了一次,喝了大半天的庆功酒。
而李昭的座位,从原来的倒数第二,一下升到了正数第二,紧紧的挨着左相—李适之,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昭已经成为了左相党的核心成员,想要把他拉过来,又谈何容易呢?
“呵呵,少年人嘛,追求的无非是荣华富贵、娇妻美妾,你可以告诉李昭一声,李适之能给他的,老夫可以给他,李适之给不了他的,老夫还是可以给他;只要他肯投到老夫门下,官职、爵位、钱财、美女……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李林甫能够成为当朝第一权相,除了‘口有蜜、腹有剑’之外,还有一项非常厉害的本领,就是善于拉拢人心。
为了拉拢党羽,舍得下血本!
朝堂上很多文武重臣,就是这样被拉拢进右相党的。
“虺儿明白了,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李昭拉拢过来,让他为舅父所用……可这小子若是不识抬举,死活不肯过来怎么办?”
“若是那样,那就早除后患,明白吗?”
说到这里,李林甫的老脸上露出了阴狠的笑容,并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昭这样的人才,若是不能收为己用,那就一定要尽早除掉他,否则后患无穷。
“另外吗,告诉咱们的人一声,最近一段时间、不准再和左相那边的人争斗了,就算是他们主动挑衅,咱们也要退避三舍。”
“舅父,这是为何?”
独孤俊臣很是不解,这次争斗中,虽然右相党一方吃了大亏,可就整体实力来说,仍然远远的强过左相党。
既然实力足够,就该找个机会、再和左相党争个高低才是,为何要躲避退让呢?
难道说,舅父年事已高,不复当年之勇,不敢与李适之争斗了……孤独俊臣暗自思量着,却没敢表露出来。
可他这点小心思,又如何瞒的过李林甫的眼睛呢。
“怎么,是不是以为舅父老了,不敢与人相争了?”
“虺儿不敢!”
“哈哈,欲成大事者,必须鸿鹄之志藏锋于胸、善隐忍而避凶险……一味的争强好斗,那只是匹夫之勇,不足为贵也!”
李林甫冷笑几声,又横了独孤俊臣一眼,这个私生子很聪明,比自己其他的儿子都聪明,可惜就是目光短浅、心胸狭窄了一些,大局观上严重不足。
话又说回来了,毕竟是自己的血脉,还是要教导一番。
“老夫身为右相,执掌中枢、党羽无数,根本无惧李适之等人,之所以选择隐忍退让,其实是为了让一个人放心!”
“谁?”
“当今圣上!”
“什么,圣上?”
“不错,当今圣上精通帝王之术,尤其喜欢让群臣互相争斗、互相制约,自己则稳坐钓鱼台;最近几年,咱们右相党一家独大,打破了朝堂上的平衡,圣上有些不放心了,这才提拔李适之、扶持左相党,为的就是恢复平衡。
这种情况下,咱们只有退让隐忍,才能让圣上放心,圣上放了心,咱们才能平安无事,才能继续纵横朝堂,至于找左相党算账的事,来日方长……明白了吗?”
“舅父高见,虺儿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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