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先生会评价你情报的价值。」
这句话让埃姆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有前面几位成员做示范,他大致清楚现在该怎么做,适当偏转身体看向最上首的「愚者」先生,刚想开口用那些不涉及教会隐秘的情报换取丰收就闭上了嘴。
「我为什么要给大地教会保密啊!」
这声悲愤呐喊在他内心响起。
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本能维护大地教会的利益,埃姆林一时间因为羞耻心涨红了脸,就像是在掩饰什么般,他偷偷看了眼其他成员,才压低声音向「愚者」先生说道:
「嗯,「愚者」先生,我知道教会应对「美人症」的三种药剂和使用安排,还有明面上和各国的合作,以及找凯尔特大人治愈不孕不育的某些大人物……额,我是指他们暗中达成的一些合作,这部分我无法确定,其他的……永恒烈阳教会的情况我也知道一点。」
埃姆林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打量「愚者」先生轻敲座椅扶手的手指。
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明明既没有说谎,也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问题,就是会有种若有若无的羞愧感觉。
心情忐忑地等待了一会儿,他才听到「愚者」先生的答复:
「这个消息与血族子爵非凡特性的价值对等。」
感受到几位成员的惊讶,脸上浮现笑容的埃姆林立刻挺直了腰背,下意识就要昂起头,但转过头与「世界」对视的瞬间直接弱势下来,问道:
「你……还要交换这些情报吗?」
「世界」点点头,向「愚者」先生请求单独沟通后,轻笑一声说道:
「我猜到了你的身份,没想到你也有资格来到这里,杰克这个「乡村野医」一直想要教会那几种药剂的配方和制作方法,之后你可以考虑是否出售它们。」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埃姆林一时间不知道该为自己有资格坐在这里荣幸,还是为对方质疑血族救世主的资格而生气。
很纠结,情绪不上不下的。
最后是对方那些惊人战绩让他选择性无视了那段话,保持着风度端正坐好,然后轻咳一声说道:
「咳,先说那三种药剂吧。
「晨露药剂大地教会已经公开了配方,这种药剂的作用是暂时压制「美人症」后遗症,争取净化和治疗的时间,材料和配置都很简单,就算是「战士」和「猎人」也能借助仪式魔法完成,有效期最短也有三天;
「进一步的驱厄药剂必须由「药师」来制作,否则得到的依旧会是晨露药剂,成本和失败率都很高,能治愈「美人症」不孕不育以外的所有后遗症,目前各方的需求已经接近饱和,制作逐渐停了下来;
「最后的红石药剂因为需要贤者之石,每个月的产出都很少,我不知道教会要怎么分配,但贝克兰德包括包括那几位陷入沉睡的大贵族,已经有很多人秘密来丰收教堂找凯尔特大人,我想……药剂并没有他们的份;
「总之,药剂数量怎么都是不够的,大部分人类注定要失去生育能力;
「在这三种药剂里,晨露药剂来自迷雾城那位可怕魔女赛丽亚,驱厄药剂是我在这个基础上做出的优化和增效,只有红石药剂完全来自教会,我不知道配方……」
说到这里埃姆林就暂停下来,知道这是想问自己这边的出价,「世界」没有急着代替杰克谈生意,思考片刻问道:
「那几位陷入沉睡的大贵族没有任何好转?」
没想到「世界」会询问这个细节,埃姆林并没有深想,下意识回答道:
「不知道,来的只是管家和仆人,他们本人躺着也不能过来,唯一能主持复苏仪式的凯尔特大人又无法离()开丰收教堂,应该还睡着吧。」
没有对不确定的答案感觉不满,「世界」似乎对那些实权大贵族的状态有所猜测,确定这个结果就接上前面的话题说道:
「你可以考虑用驱厄药剂的配方和制作方法换取什么,我会为你转达,先继续。」
明白「黑医」杰克已经弄到了晨露药剂的配方,埃姆林扯了扯嘴角,一边在心中腹诽乡村野医的卑劣,一边嘴上却说道:
「驱厄药剂虽然会逐渐停止制作,但民众的需求还有大量缺口,能满足的只是被各个城市掌握的那部分,被舍弃的部分就靠廉价的晨露药剂拖延时间;
「真正会全面解决问题的只有费内波特王国,弗萨克帝国,伦堡、马锡和塞加尔这几个小国,他们的殖民地其次,其他国家都会做冷处理。
「我猜……他们短时间没有合作可能。
「这里面伦堡那几个国家比较特殊,他们使用的是一种秘术,和「黑医」杰克的治疗效果相似,但效率要差些,效果又更好些。
「当然,这只是我比对配置药剂和病人数量后的猜测,并不算准确,就算是现在的贝克兰德,也有病人拿不到兑水的晨露药剂,必须要靠我们用义诊的方式走访。」
「兑水?」
「世界」的反问让埃姆林停止了讲述,他像是想到什么相当无语的事情般摊摊手,解释道:
「别误会,高贵的血族才不会做这么有失身份的事情,晨露药剂本来就是免费的,但钱财总是让人类变得愚蠢和丑陋,不只是抓住商机的投机者,就连病人自己都在拿晨露药剂卖钱。
「我已经救治了不下五百位这样的病人。
「他们或主动或被动卖掉自己的药剂,然后让自己坚持到极限等待我们的义诊,就是要赚到更多钱,好几位因此终身残疾的病人依旧在讨要晨露药剂,说是要带回去服用。
「呵,兑水还只是我能看见的操作,听说他们先是用低价收购的方式形成市场,等稳定下来后抢走一部分,调整一部分,出售一部分,人为操控这种全新货币调整病情走势。
「不管抓多少次都是个人行为,利润只有几十镑,还挺有意思的。」
闲聊般讲述着自己的见闻,埃姆林发现「世界」正沉默地盯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于是赶紧收敛脸上那种不屑的笑容,继续说道:
「永恒烈阳教会那边我只是听说,嗯,只是听说,说是在因蒂斯国内,蒸汽教会已经有信徒改信了永恒烈阳,南大陆和弗萨克的海外殖民地也建起永恒烈阳教会的教堂,经常能看见「净化者」小队行动,还有更高级别的「逐日行者」带队。
「他们现在和战神教会,还有大地教会走的很近,但又没有想象中那么友好。
「我曾经询问老家……额,询问神父知识教会那种秘术是什么情况的时候,他说过,这是在应对变化,谁也不知道会怎么发展的变化。
「这就是全部了……嗯,那个,我考虑一下,过几天再答复你用驱厄药剂的配方换什么。」
他原本是想换取血族子爵……不对,应该是「药师」途径序列5「深红学者」的其他魔药材料,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这个序列的魔药配方是什么。
每条途径从序列5开始就需要布置仪式辅助晋升。
这个层次很难跨越,偷偷成为子爵让族人震惊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成立,血族成长的限制主要是需要排队等待遗产,贡献还是其次,有了对应遗产申请族中准备仪式并不困难。
换成教会这边就不是了,教会内部的晋升需要功绩和考核。
长时间的考核。
没有正确的魔药配方再加上需要()布置仪式,让埃姆林觉得有些为难,他还不是一个成熟的血族。
年龄和智慧都是。
他需要试着先解决配方和仪式的问题,再考虑用驱厄药剂兑换什么东西。
结束单独沟通,他的第一次塔罗聚会也逐渐迎来结束。
跟随其他成员一起向「愚者」先生行礼告别,埃姆林终于结束情绪如同坐过山车的首次塔罗会返回他的房间。
坐回众多精致玩偶中间,环视自己的完美人偶们,他神色复杂地低声叹息道:
「母神啊,我……」
谁知话语才刚开头,他就立刻愣在原地,脱口而出的「母神」称呼让所有话语都戛然而止。
……
贝克兰德,圣赛缪尔大教堂地底的红手套休息室。
一个四十来岁,五官轮廓柔和,两鬓头发深长的男子拿着个方形牛皮包推开门走进来,听到动静,正眯着眼闲聊的辛迪和伦纳德回过头来,看到来人的摸样,他们稍显疑惑地站起身问候道:
「索斯特队长,您怎么过来了?」
索斯特是他们这支红手套小队的队长,今天应该和另一位队员鲍勃在几位沉睡大贵族那边值守,还不到交接的时间,没道理会突然返***堂。
不是怀疑敌袭或入侵,单纯是感觉奇怪。
看到两位队员脸上的疑惑,索斯特没有立刻做出解释,用点头回应两人的招呼,然后看向头发过长没怎么打理的伦纳德,递出那个方形牛皮包,说道:
「你不是一直在申请借阅《罗塞尔传奇》吗?存放在圣赛缪尔教堂的两本已经被借走了,短时间里应该不会归还,这个是塞西玛大人那本,他因为出任务不方便携带就托我寄放在教堂,我能让你插个队。」
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伦纳德和眼中难掩羡慕的鲍勃对视一眼,他挠挠头,露出个稍显尴尬的笑容,虽然很疑惑索斯特会为了这件事跑一趟,但他还是接过了装在牛皮包里的《罗塞尔传奇》。
因为在「美人症」灾祸中的优秀表现,他已经得到成为序列6「安魂师」的资格,目前只差消化掉「梦魇」魔药。
《罗塞尔传奇》可以缩短这个过程。
之前的申请没通过,是因为那两本《罗塞尔传奇》没有归还,借出的两人又恰好都不怎么需要遵守3个月的借阅时间。
等伦纳德收下《罗塞尔传奇》,索斯特才继续说道:
「因为最古之城巴格里达重现,你们南大陆的行程提前了,两周后就要出发,塞西玛大人给了你查阅相关资料的权限,记得把情报转告给戴莉。」
行程提前意味着戴莉的释放也提前。
意识到这个任务调整中隐藏的局势变化,伦纳德神色凝重地点点头,与两人简单做过告别就前往查尼斯门查阅资料并看望戴莉。
等他离开休息室走出一段路,脑海里就响起帕列斯的苍老声音:
「太快了……」
很难得,伦纳德这次很快就理解了老头的感慨。
教会正面允许他们借阅《罗塞尔传奇》,进一步加快培养官方非凡者的进度太快了,除去公开扮演法,这已经是最后一步。
还有,世界局势的变化太快了,快得所有人来不及反应,不仅超凡案件的数量在飙升,任务变更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挠了挠有些发痒的脑袋,伦纳德打了个哈欠,看似不在意的轻声颂念了一句诗词,说道:
「生命可以归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要么忙于生存,要么赶着去死。」
「这不是诗歌,是台词。」
对于伦纳德的回应,帕列斯没好气的说道。
()……
结束塔罗会后,克莱恩在空荡荡的巨人宫殿里坐了很久。
他没有继续复盘自己每天的日常生活,挖掘那些各种或正常或特殊的细节,还有整理杂物堆时刻保持自己的状态,以及窥视未来习惯性多死几次,为接下来的计划尽可能做足准备。
因为他也来到那种该做的已经全部做完,只剩下亲自面对的情况。
他理解了威尔·昂赛汀的选择。
就像占卜不是万能的,窥视命运同样不是。
视线逐一在「正义」小姐,「倒吊人」先生,小「太阳」,「世界」,「魔术师」小姐和「月亮」先生的座位上停留,最后才转过身看着「愚者」高背椅。
看着对应「愚者」的神秘学符号,克莱恩轻声说道:
「我会生存下来,然后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