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曹府。
急匆匆而回的曹操，刚至门口，就被急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管家上前接住。
“将军可回来了，卞夫人等得很焦急！”
曹操跳下马，面无表情地上了台阶，一只脚刚跨进门，忽然心里一动，又退了出来。
“曹安，是不是卞秉回来了？”
曹操叫住牵马的管家曹安，目光四下打量一番，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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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不多一阵。”
停住脚步的曹安，抬头望向曹操，目光中泛出一抹担忧。
“喔，他应该见到夫人了！”
曹操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缝，变成了一条线，看似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着府门前的街道，实则他的眼角余光，始终观察着曹安的神情变化。
“嗯，见过了，刚刚，卞夫人还在……还在伤怀掉泪！”
曹安是曹府的老人，听见卞秉与卞氏的谈话，为丁氏母子的遇难难过不已。
“哦？我去看看，夫人为何事伤怀！”
曹操眉头一挑，立即转身进府。
“对了，马匹就留在门口，我得立即去军营。”
进了府门，转过照壁，疾步而行的曹操又放慢了脚步，一边缓行，一边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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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秉独回，卞氏垂泪，丁氏母子恐凶多吉少！”
何苗的话音，始终在曹操脑海里旋绕，犹如魔音挥之不去。
“济南侯，我曹氏与你陶氏无冤无仇，安敢杀吾子、夺吾妻焉！”
在大将军府，何苗当众给曹操通报丁氏母子的噩耗，曹操已信了三分。
以何苗的身份地位，曹操相信他不至于当众撒谎，那对他没有丝毫好处。
至于卞秉要将卞氏送给陶应，曹操是绝不会相信的。
“信不过卞秉，操信得过卞氏！”
曹操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颊，让自己表情变得自然一点，尔后进了后宅。
“夫君，你回来了！”
“姐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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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曹操进院，等得焦急的卞氏与卞秉忙先后迎上。
“让夫人忧心了！”
曹操先上前握住卞氏的双手，一边安抚卞氏，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卞氏的神情。
“眼帘红肿，面有悲色，乃真心哀伤也！”
“眸子清明，不见闪烁，乃内心无鬼也！”
“卞氏，不会背我而去！”
曹操重重又捏了捏卞氏的双手，他彻底对卞氏放心了。
“夫君，夫人与昂儿……”
卞氏反手握住曹操的双手，颤巍巍地提及丁氏与曹昂，担心曹操受不了打击。
“夫人与昂儿之事，我已知晓，夫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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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目无表情地打断了卞氏的话，从其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反拍了拍卞氏，让她安心。
“小弟，你跟我来！”
曹操转身叫上卞秉，进了书房。
“姐婿，还请节哀！”
进了书房，卞秉没有等曹操开口，便将青州之事说给了曹操。
“什么？”
“你说夫人与昂儿是被济南黄巾贼杀害的？”
曹操一愣，这可与何苗所说一点都对不上。
“二人同路同行，几乎形影不离，为何说法各不相同？”
“难道，卞秉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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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心头猛然一震，细小的眼睛，一对眸子缩成了一条线，斜斜地瞟了一眼卞秉，立即就有了自己的判断。
“唉，丁氏母子有今日之祸，皆操之过也！”
曹操脸上换上一副悲伤的情绪，昂头望着屋顶，怔怔出神。
“早知今日，就不该让她们母子前往青州，悔不当初啊！”
看着曹操自怨自艾，心神俱伤的样子，卞秉一时不知如何安抚。
毕竟，丁氏母子死了，受益的是卞氏，卞秉怎么安抚，都会显得假惺惺。
可要一直不出声，似乎也显得冷漠无情，有点不近人情的味道。
一时间，挖空心思想说辞的卞秉，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小弟，你觉得济南侯这个人怎么样？”
就在卞秉努力想如何劝慰曹操的说辞时，曹操冷不丁问起陶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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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侯灭黄巾、平叛军、驱乌桓，手下兵精将广，乃真英雄也！”
让卞秉评价陶应，自然要比想说辞劝慰曹操容易多了。
收回目光的曹操，笑眯眯地盯着脸上布满向往神情的卞秉，心中冷哼一声。
“小弟想不想到济南侯麾下效力？”
“想！”
曹操的话，卞秉想都没想，张嘴就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那就好，回头姐婿让你去见陶应！”
“走吧，城防号角响了，你跟我回军营！”
说完，不待卞秉回过神，曹操转身出了书房。
曹操也没有找卞氏打招呼，径直出了府门，从曹安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朝西园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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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东门。
坚固而高大的城头，影影绰绰，站满了军士，皆全装贯戴，持戈执戟而立。
“呃……”
何进立在城头，居高临下瞅着城下护城河边躺了一地的残肢断体，忍不住一阵反胃。
“这简直就是在老家屠羊时的屠场情景啊！”
虽然离护城河有一段距离，今日也无风，可城下的浓烈血腥气，还是飘到了城头，让久离杀戮场的何进，很是不适。
“全是北军、屯卫兵尸体！”
站在何进身边的北军中侯刘表，望着城下的数百具尸体，惊骇不已。
“皆是利刃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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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嵩四处打量一圈，发现战死的北军，几乎没有完整的尸体，残肢断臂四散，人头移位，肠肚横流。
若非是利刃，不会这般被分解地齐整。
“皆死于骑兵之手！”
张辽眉头微蹙，他已发现，更多的北军尸体，是被一刀两半。
张辽是并州刺史丁原派到何进手下效力的，张辽在并州时，常与匈奴人在草原上厮杀，对骑兵作战的特征很熟悉。
也就是说，城下的“叛军”，没有一个步卒。
“北军尸体皆插满箭矢，这是屯卫兵所为？”
瞅着城下被射成刺猬的北军尸体，卢植骇然惊悚。
卢植很想知道，这些士兵怎么会对自己的袍泽下手。
“城下就这点人马，确定是济南侯的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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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儁目光略过北军尸体，瞅向护城河四百步外的玄甲军骑兵，发出质疑。
莫说刚烈的朱儁不信，几乎中东门上的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城下之人会攻城。
“这下麻烦了！”
望着城下惨烈的景象，听着城上的各种分析、议论，目光闪烁不停的何苗有些心虚了，隐隐感觉祸事要临头。
“怎么办？怎么办？”
逼反济南侯，这事若被汉灵帝知悉，即便他何苗是外戚，也得死。
“赵忠？”
眼珠乱转的何苗，无意瞄到不远处望着城下的赵忠，眼睛顿时一亮，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赵常侍，你看到城下马车没有，城门校尉赵延的尸体就在上面，是被陶应小儿杀死的！”
何苗悄悄移到赵忠身旁，准备给陶应拉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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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常侍，你就不想给令弟及族人报仇？”
虽然离得远些，但眼睛贼亮的赵忠，还是看到了赵延的尸体，只一眼，那种血脉相连的阵痛，是骗不了人的。
强抑制着心中怒火的赵忠，目光阴恻恻地盯着何苗。
“你想怎么做？”
要“渡劫”的何苗打什么主意，赵忠现在一清二楚。
“三方联手，灭了陶氏！”
陶应杀了何晏，杀了赵延，拘禁了袁术，将外戚、宦官、士卒全得罪了，三方联手，莫说陶应，就是汉灵帝也得怕。
“打开城门，卫将军长史要见陛下！”
“交出逆贼何苗，还济南侯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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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出逆贼何苗，还济南侯公道！”
……
城上气氛正有些诡异，城下玄甲军的齐吼声传来，瞬间将城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何苗身上。
“何将军，你到底对济南侯做了什么？”
“何将军，这些人讨何公道？”
“何将军，陛下那里是瞒不住的，说说吧？”
……
“莫要自乱阵脚，本公立即去向陛下讨旨意！”
看何苗有些撑不住，赵忠立即出言喝住众人，替何苗解围。
“何将军，你最好待在城头，等本公讨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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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颇有深意地乜了一眼何苗，转身下了城楼，在众人的目光中，直奔南宫而去。
……
“有意思啊！”
隐在人群中默默观察的袁绍，将赵忠与何苗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外戚与阉宦联手，我袁氏能得到点什么呢？”
袁绍将目光又投向护城河外，嘴角慢慢泛起冷笑，深邃的眸子露出一抹奸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