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那些个已经离开的评委此时调转了方向,又回到了原处,而在其他处品鉴成衣的评委们此时也同往一个方向。评委越聚越多,面容从年轻至年老各异,但脸上都相同的展示着,对台子正中,年轻的能挤出水来的小女生,考究的神情。唐栀那双仿佛浸了胭脂色的眼眸微微扬起,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像镀了层金线般精致,又泛着少女独有的甜润,娓娓道来:“此次设计的灵感来自于我的一个朋友,此件成品采用的是真丝面料,前身部分使用棉麻连接和勾勒……”被话筒放大的声音清楚的传进坐在十米开外的沈羡渊耳中,男人陡峭的目光泛着玩味,细看却深不见底。“……此件作品想传达的主题是爱情有时对于一部分人而言,是难以企及的,是历尽艰难险阻也极难获得的。可倘若真爱降临,我们是否能够强迫自己忽略造物者赋予我们的天生的爱意,选择一个极为顺畅的人生。还是去逃离自己那颗畏惧险阻的软弱之心呢?”
“作为设计者,我认为,摒弃命定的吸引和爱意去换取的平稳人生,毫无意义。”
唐栀的声线极具灵动,情绪在最高处戛然而止,意味十足。偌大的酒店大厅内沉寂足足三秒。站在最前方的那位长者评委,思绪顺时被面前的小女孩带到了他人生中最浪漫的年轻时刻,眼眶湿润。率先鼓掌。此后便是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此刻,大部分的评委以及来场的嘉宾心里,都被女陔这件充满灵动的作品勾起内心最深处的那段情感,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蓝珈坐的笔直,唇色被抿的发白,望着站在那幅黑白作品前,光芒万丈的年轻女孩。余光掠过坐在一侧波澜不惊的沈羡渊。竟然,一段似是而非的讲解就夺得了所有人的目光。唐栀的这段讲解最终赢得了许多评委的认可。她的作品名牌后面,贴了一长串的贴纸。评委们赞赏的向唐栀点了点头,果然,年轻人的才华,不容小觑,他们再一次认可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力量。*九十分钟过去,评委长宣布比赛结束,工作人员收集各个设计者的参赛作品名牌,统计各自获得贴纸的数量。众人屏息,等待着评委长的宣读。结果是——唐栀和魏扬的参赛作品所得的贴纸数并列第一。唐栀看着从人群走出的文雅男子,才意识到魏扬是刚刚坐在偏厅与唐栀坐谈的风度男子。魏扬的参赛作品,是一件大胆配色的高挑连体衣,衣服上有纷繁复杂的图案,象征着对离经叛道的世俗的逃离和叛逆。一时之间,全场议论纷纷。“这种情况在设计比赛里极少见,怎么,难不成这奖杯还被一分为二颁给两个人??”
“那怎么能行,实在不行就再造一个奖杯吧。”
“我又仔细比较了一下这两个人的作品,确实时难分伯仲啊,魏老师的这件设计作品配色我真的爱,但唐老师的这件作品感觉就是一气呵成,再加上她独特的讲解,简直能让我回味一百遍!”
“确实确实,我许久没有见过如此灵动的设计了,”唐栀不卑不亢的站在台上,整张小脸像沾染了星光的色泽,流光溢彩,顾盼生姿。在听到台下有人唤她为“唐老师”时,她黑亮的眼睛微眯了下,再抬头时,已然恢复了刚刚的宠辱不惊。评委长拿起话筒清了清嗓子:“大家请静一静,鉴于此次的比赛结果出现了两位老师得票数相同的情况,我们决定继续延续AU艺术展出现此类情况的评比规则。”
“我们将再给两位设计师每人一分钟发言时间,发言结束后进入不记名投票环节,投票高者获胜,下面先由唐老师开始。”
评委长放下话筒,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这个年轻的面孔上。唐栀眼睫微微上挑,看向台下众人,目光流转明亮。可下一秒,令谁也没想到的是。女孩迈开纤细修长的腿,直直走向自己设计的那件成衣面前,两根纤白葱指置于肋骨处那颗巨大扣子处,用力一扯——那扣子就落入女孩的手里,随着手臂藏于女孩的身侧。下一秒。众人表情皆作“O”型状,随即,议论声幽幽传来:“亏我还看好这长江后浪,没想到还是个不架势的,比不起竟然把自己的成品毁了,这般行为,连尊称她一声设计师都不配!”
“是啊是啊,觉得自己比不过也没必要这样吧……”众人皆惋惜的摇头,突然一个评委大叫一声:“我知道唐老师为什么要把扣子扯下来了,你们看!”
众人的目光被这声叫嚷重新又定格在那件被扯坏的成衣上。然而,意料之外的是。这件“宿命”,非但没有被女孩的荒诞行为扯坏,布料却依旧平整如初,丝毫看不出任何针线的痕迹。扣子被撤下,显露出的是男人的一只手,只见那手之上,还捧着一颗微弱但完整的月亮。那月亮被缝制的极为精细,介于金与银的中间色勾勒出月亮的轮廓,细微的流光如同流动的涟漪,栩栩如生。男人的手也不再残缺,此时他握住的,是完整的希冀。唐栀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来:“也许有时只需要一次下定决心的奋力抵抗,就能逃离终生无意义的无聊悲剧。”
一分钟结束,唐栀轻揽住自己的小羊绒披肩,鞠躬谢礼。众人才缓过神来,发觉自己正经历了一场怎样精彩绝伦的设计阐述。“是平源针法!”
评委中有人高声大喊:“如此平整又不毁坏衣物的针法是平源针法!我之前在蓝老的工作室中参观过,他当时为我们演示了这种针织手法,我敢肯定没有错!”
平源针法?众人皆陷入巨大的震惊,相传平源针法极为繁琐,同时也要求操作者手法极快,否则就会功亏一篑。由于操作难度极大,虽然缝制效果极佳,但手艺还是很难传承,只有老一辈的几个顶尖高手掌握此项技术。因此有人预言,在如今日渐浮躁的快消时代,这项技艺将要失传。却没想到,一个如此年轻的黄毛丫头竟然掌握此种地狱级难度的缝制手法!真是细思极恐!!评委长率先缓过神来,小木槌敲了敲桌面,又清了清嗓子,把众人从歆羡崇拜的巨大情绪中勉强拉扯出来。然后对着正在一旁,从始至终都彬彬有礼的微扬点头示意:“下面,有请魏老师开始。”
魏扬点了点头,计时开始,男人的声线有如白雪消融般温柔,却只说了六个字:“魏某甘拜下风。”
唐栀心中一惊,待缓过神来,魏扬已经伸出了手。女孩粉红色如花瓣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踌躇了片刻,才伸出青葱白嫩的小手握了上去。“期待唐老师有更多巧妙绝伦的作品,我们南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