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
“下臣,毛重器参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南宁伯毛重器,佥书右军都督府事,兼六大管侍卫官之一,统领西苑内的红盔将军。
“怎么了?”
嘉靖帝此刻表情已恢复冷淡,眼帘微抬,看向跪着的毛重器。
“臣有要事禀告。”
“呃?”
嘉靖帝闻言一皱眉。
嘉靖明白毛重器此行的目的,因为就在昨天,自己刚将监管着皇城事物的职责交付给毛重器,吩咐他挑些精干力量,好好监管下皇城。
结果第二天,居然就有消息传来。
“是有情报?”
“是,陛下。”
嘉靖沉思片刻后,便轻招了下手,“附耳过来吧。”
“诺——”
毛重器当即起身,弯着腰,在嘉靖帝耳边说起了太子在东安里门,被内东厂的番子阻拦手下侍卫一事。
“什么?”
嘉靖帝听完之后,脸色阴沉,神色急剧变换着,像是在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良久,他轻揉着眉间,挥了挥手,让毛重器退下。
等到嘉靖重新走出西暖阁,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了。
他先是盘腿坐在那张老藤做成的坐榻,而后开口道,“麦老伴啊,为什么带着一帮人堵住太子的路,朕只是让你传旨,去几个人就好了呀。”
“陛下——”
麦福直接从墩子上滑落下来,一个踉跄,双膝跪下。
嘉靖的语气平淡,但是吐出的字句,却让麦福心中冰冷,“还拦截太子手下的护卫,你呀,这是办了个什么差事回来。”
怎么会,怎么会,陛下怎么会知道,宫中的消息不都是我负责的吗?
我想让陛下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不应该是由我决定的吗,可是如今…怎么会。
黄锦?不可能,他惜命的很。
太子?也不应该,我事先已经试探过了,他也不可能说的。
毛重器,是他,一定就是他,他刚刚也进了西暖阁。
该死,皇帝怎么开始建立新的情报组织了。
麦福脑海中思绪连连,但是动作却是不停,俯着身子,不断磕着头,如同捣蒜,“陛下,恕罪啊,是老奴御下不严,是老奴御下不严啊!”
“行了,别磕了,磕得心烦。”
嘉靖挥了挥手,“若不是看你是旧人,朕绝不轻饶你,连自己手底下人都不能管好。”
嘉靖最终的动作还是高抬轻放。
因为他相信麦福不会敢违背自己的旨意,只能是内东厂的人,被其他势力所渗透了。
想到这,他没有太过为难麦福,“去查清楚是谁主事的,该杀就杀,自己去把手底下的人管好,别让朕来亲自管。”
“是,是,陛下!!”
麦福听到这话之后,心中一松,还好,还好,看来陛下是认为自己手底下人自作主张了。
但是窃喜之后,内心又不由得有一丝懊悔。
早知道就不该收那严嵩的银子。
本想要给太子个下马威,看看太子的脾性如何,不曾想啊,这一步棋走错,步步皆错。
“内廷里,也就你的年龄岁数最大了,以后多休息休息,这批红一事啊,多让黄锦担着些。”
嘉靖此刻已经有些怀疑麦福的能力了,但是对于麦福的忠心,他还是迷之自信。
说完这番话的嘉靖,没有再看向趴在地上的麦福,而是向着黄福询问道,“黄伴,你担得不!”
“万岁爷——”
黄锦刚想拒绝,一抬眼便又低头。
不知为何,黄锦总觉得嘉靖看向自己的眼中带着些玩味之意。
最终,黄锦应下了。
“行了。麦老伴啊,你先退下吧。”
“谢万岁爷开恩。”
麦福的一张圆脸皱成秋后败菊一般,颤颤巍巍地弯着腰退回去了。
嘉靖站在殿中间,就望着殿门外的景象,或者准确来说,望着远去的麦福,头也不回的说道,“太子想要南下,这外廷的阻力怕是不小啊。”
这事太大了,不亚于自己当年南巡江西。
当年南巡,自己对于朝堂的掌握能力远超现在,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如今…
“替朕想想吧。”
嘉靖的这番话,自然是说给殿内的黄锦听的。
黄锦垂着手,缩着身子,在嘉靖的身后跟着,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万岁爷,太子出镇地方一事,不经过外廷文书,直接以陛下下敕出发。”
“可行是可行,但是若是被那些清流一派的文官发现了,必然会拿到朝堂中来商议的。”
“那咱要不给成国公打个招呼,让他上个奏疏,等大朝之后,再专门拿出来,谈谈这京营改制?”
黄锦口中的成国公,自然不是靖难名将朱能,而是他的玄孙——朱希忠。
此人性机敏,善结纳,名在诸勋贵之上,是勋臣一派的实际带头者。
听到黄锦这个建议,嘉靖眼睛顿时一亮。
好办法啊,本来太子出镇地方,必然会引起惊天波澜,但是朝中那些自诩清流的文官,都察院的人却更加关注京营问题。
若是朝堂议论太子一事,那就将京营改编一事拿出来,直接压过去!
到时候,拖个几天,太子等人已经南下,成了定数即可!
随后嘉靖帝又对着黄锦吩咐道,“对了,让陆炳去联系给事中,上疏多讲些京营的事。”
“诺——”
那些谏官,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是自私之辈,进谏不是为了国家,为了苍生,而是为了站队,为了扬名。
而现在,嘉靖正好利用这些人。
这天黄昏时分,宫中传来数道中旨,震撼了整个京城官场。
“升巡按御史胡宗宪为左春坊左谕德,兵部右侍郎,兼总理巡城监察御史,官居正三品,节制五城兵马司并五城巡城御史。”
“右副都御史张经,加都察院右都御史,协办都察院事,兼户部右侍郎,专负月港开关事宜。”
“巡视海道都御史,浙江巡视朱纨,加直浙总督,总督南直隶、浙江、福建诸军,专办讨倭,便宜行事。”
“升掌詹事府事,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孙承恩,为礼部尚书,兼管掌府事如故。”
当然还有几条升官的旨意,因为涉及的人,人微位卑,而不被人关注。
其一,任庞尚鹏为崇文门宣课司主事,其二,委马芳,戚继光,俞大猷为实授管侍卫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