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郑晓啊,要优先统计羽林左右卫,孤打算…”
朱载壡的话没有说完,马车外便有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殿下!”
朱载壡的眉头顿时一皱,朝着车外喊了一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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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那海瑞,在地上用膝盖前行,画出了三个字,还硬拉着小的,要向殿下您上奏。”
门外的技勇太监也很是无奈,自己这算是摊着什么事了啊。
这海瑞也是个坏事的主,不让上报,还要一直吵吵,就不能好好跪着吗,弄出这些幺蛾子来。
下完值之后,要找找神仙好好拜一拜,去去晦气。
“三个字?”
朱载壡沉吟片刻后,才问道,“哪三个字?”
“回殿下!哪海瑞写着三个字——臣不懂。”
黄锦挑出的这些技勇太监,一个个都是进过内书堂的,这简单的识字自然是不难的。
“臣不懂??”
朱载壡当即挑眉,“呵,好一头犟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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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估计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一开始就揪住他的家事不放,也有可能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顶撞却没有一点处罚,于心不安。
“殿下!”
郑晓在一旁开口了,“那…海…海瑞可是殿下之前推举的那个贤人,臣斗胆问一句为什么他要跪着?”
“呃?”
朱载壡听到这话,顿时斜了郑晓一眼,“斗胆问?这事就不要斗胆了!”
“是,是!!”
郑晓当即明白自己怕是触了这太子的逆鳞了,当即弯腰认错,“臣莽撞,臣莽撞!”
不过朱载壡却是没有理会郑晓,只是自言自语道,“这海瑞,是不是贤人,还要再说。”
这海瑞,娶妻休妻倒也算了,自己还娶小妾,还站在道德至高点,去批驳别人,哪来的自信啊?!
他最是讨厌两面人,严人宽已,就像朱熹,说什么存天理灭人欲,结果自己转头跟儿媳妇私通,做了个扒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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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海瑞也是如此,若是你对别人要求也不严格,那娶妻再休妻,再娶十个八个小妾,孤也不管了。
但是这海瑞却是严格要求别人。
之后海瑞会有个女儿,五岁啊,才五岁的年纪,偷吃了一个男仆给的糕点,就把亲生女儿活活饿死,这样的人,私德上多少让朱载壡难以接受。
朱载壡再次朝着车外开口了,“你告诉他。”
“请殿下明示!”
“就说孤最近最喜阳明先生。阳明先生有两句话,孤觉得很有道理,送他自勉!”
朱载壡起身,缓缓踱步到马车的窗户前,透过那轻纱,可以隐约看到一个人影正跪在地上,但是这腰板还是挺直。
“这两句话,第一句,成大事前,必须修心,修心为修身成事之本,心若强大,无人可伤,诸事从容。”
“第二句话,做人但求问心无愧,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可行不可行!!”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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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勇太监低头先是默念了几遍,而后转头就几个小跑,将这些话转告给了还跪着的海瑞。
听完这些话的海瑞,顿时身子一颤,他的脑海中,全部都是那句话,“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可行不可行。”
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如同天雷一般炸响在他的心头处。
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太子会如此生气了,但是他很委屈,他感到很委屈。
他那挺直的身子先是弯下,而后再次挺直,朝着不远处的马车高声喊道,“皇太子,臣不服!!臣宽以待人,严以律己,并非殿下所说的那样,臣不服!!!”
“混账玩意!!!”
朱载壡瞬间被气到,直接一把扔掉车窗上的轻纱,“你宽以待人??你若是这般性子,日后那就不会把自己女儿给活活饿死了!!荒唐,实在荒唐!!”
朱载壡越想越气,他感觉自己当初就不该找他过来。
他本以为在史书上留下清名的都应该是好官,都应该是能帮助自己的人。
但是却不成想出了个海瑞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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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海瑞,还不单单是一个读书读傻掉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冷面无情,没有亲情,只有自己所谓正义的人。
怪不得嘉靖,自己的父皇也不去用他。
这样的人,只能当刀子,或者当背锅者,其他的毫无用途!!最是恶心。
“孤突然有些明白了。”
朱载壡扭头看向了郑晓。
郑晓被太子的眼中的冷意一激,当下有些紧张,但是他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官场上几十年下来,自然也能做好表面工夫,“殿下,您想明白了什么?”
“孤想明白了两个点。”
朱载壡伸出了第一根手指,“这第一,不能尽信书。”
“这第二。”
朱载壡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此刻海瑞的声音还在外面嘶喊着,两个技勇太监围上去都堵不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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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载壡停顿了一会,像是侧耳倾听下海瑞的声音,“第二个,便是…这廷杖还是很有必要的!”
此话一出,郑晓的身子顿时一晃,他的脸色先是一变,而后暗自长叹了口气,而后拱手到额间,“臣惶恐!”
“对了。”
朱载壡像是没看到郑晓的表情一样,“对了,这月港在福建的哪个县?”
“回殿下!”
郑晓没有丝毫犹豫,“南安县。”
“行!”
朱载壡直接一个点头,“那就让海瑞当个南安县的教谕吧,孤看啊,他这书都没有读透,读懂,知县这一职位,怕是当不好的,先去多读读书吧!”
“这南安县啊,多是经商之人,几乎无人读书,这可不好,就让海瑞这根骨头好好搅搅水吧。”
郑晓自然是不会去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隐隐感觉这太子似乎对于海瑞的敌意很大,但是好像又在用这海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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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不相信向来多谋的太子,将那个海瑞派到南安县,就是当个教谕。
“行了,孤没其他事了,你退下吧。”
郑晓再次抬眼望向对面的太子,而后缓缓后撤几步,趴伏在地上,磕了个头,才离开。
郑晓出了马车之后,便直直看向那不远处的海瑞。
这海瑞此刻状若癫狂,只是一味喊着臣不服,臣不服。
郑晓轻叹口气,毕竟同朝为官,香火情还是要讲点的。
他唤来一个技勇太监,烦请他去取一盆冷水来。
而后自己则是走到海瑞身边。
“你不服皇太子??”
海瑞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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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晓也不生气,只是笑笑,“殿下绝不是无理之人,他必然是看出了你的内心,你真的是宽以待人吗?”
“娶了两房小妾,这不算什么,我也娶了,但是为什么殿下不生我的气,而是要生你的气,你可知是为什么??”
海瑞直接头一扭,“皇太子带有偏见罢了!我娶小妾,那大明律都是说可以的!”
“你呀,果然不明白。”
郑晓摇了摇头,“是你我定位不同罢了,我只需要做好太子交代下来的事就好,我的私事便是我的私事,但是你不同,你的私事便是公事!”
“你是想做个直官,谏官啊,可是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真有底气指责其他人嘛?你真的算严于律己吗?”
海瑞的黑脸顿时变得有些黑中透红,但是他还是没有说话。
“言官好做,但是想要成为直官廉官却是难做啊。”
郑晓脸色一肃,看到海瑞这样的反应,他也有点生气,“海大人,你现在这般只是沽名卖直之辈,于国无益。不要到时候骨鲠大臣没实现,反倒变成太子的骨鲠,卡住太子的喉咙!”
海瑞还是没有说话,但是身子却是有些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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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水来了。”
郑晓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一个技勇太监已经端着盆水过来了。
“好,有劳了。”
郑晓接过这盆水,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海瑞,直接一盆冷水泼了过去!
海瑞顿时气急,“你!!”
“海大人!物洗则洁,心洗则清,言尽于此,告辞!!”
郑晓没有说什么,直接将脸盆交还回去之后,抛下这句话,便径直走掉了。
只留下海瑞满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