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老夫不担心。”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朱纨并没有焦虑之色,他轻捋了下胡子,“龙江递运所已经派人送来递解票过来,说是再过几日,有六百门佛朗机炮会运过来。”
“其中虽说大部分都是中样,但是也有四十门大样佛朗机炮,这些大样佛朗机炮,老夫若是没记错的话,还不是铁的,而是铜的。”
“铜的大样佛朗机炮??”
卢镗当即咂舌,“乖乖啊,铁的大样佛朗机炮,造价不过十两三钱。”
“但是换成铜的,就完全不一样了,大样佛朗机炮,加上三个子铳之后,一千多斤根本压不住,差不多小两千斤,而且都是铜的,这造价…啧啧…必然远超三十七两造价的五百斤铜发熕。”
柯乔也有些吃惊,“该不会是把屯门海战后南京仿制的那些炮,给全部调了过来吧!”
“很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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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纨慎重地点了点头,“另外火药六万斤也会运抵过来,对了,还有三斤六钱重,六斤五钱重的大小铁铅子九千枚,生铁子六千升。”
“这么多!!”
“老子还没打过这么富的仗。”
此话一出,顿时惊起千层浪。
要知道这过去大明的水师,火器种类虽说很多,但是大多都是唬人的,真正大杀器没多少,属于典型的船大火力弱。
但是如今…
“不过这火药有些少啊。”
卢镗很快便发觉有些奇怪,这六百门的火炮,居然只有六万斤的火药,哪怕只分配给运来的火炮,分配下来,一门不过百斤火药。
“总制啊,就算是五百斤的铜发熕,每发射一个四斤重的弹丸,最起码也需要火药两斤。更不要提大样佛朗机炮了,而且咱们还有这么多迅雷炮啊。”
柯乔也在一旁附和道,“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这火药的数量有些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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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朱纨倒是不在意,在他看来,这六万斤,加上浙江水寨里的存货,已经足够他打上走马溪一战了。
想到这,他挥了挥手,准备中止掉这个话题,“好了,好了,老夫已经知足了,太子如此帮衬我们,我们必须要打胜仗!”
卢镗和柯乔见朱总制不愿意再谈火药的事,对视一眼后,也就纷纷止住了嘴。
“对了,子鸣啊,操纵蜈蚣船的水兵选拔好了吧。”
“回总制的话!!”
卢镗抱拳回道,“四十艘船,每艘需招募操舵工一人,划桨者八十人,纵帆者二十人,新募人数共四千零四十人。”
“现已招齐,都已发营操练。并且按照总制的吩咐,少部分选取宁台温的渔人,大部分则是在福建招募。”
“恩…水战莫如楼船,善操者莫如闽人!”
朱纨目光幽幽,“福建海滨居民,虽面黑身粗,但却以波涛为屋,以鱼鳖为命,虽身力短小,但却习熟风涛,惯识水性,都是好苗子啊!”
“对了,迁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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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纨自言自语一番之后,又将目光转向了柯乔,“那欧阳总督怎么说的,有要到两千料的广船吗?”
一料按照明制,约为一百五十斤。
而所谓广船,乃是广东,琼州一带生产的船只,铁力木所造,船体高大结实,比之浙闽一带的福船要坚固很多。
因为浙闽一带用的都是松杉,其中南京操江水师所用的万斛乌尾船,就是广船的一种。
“不——”
柯乔摇了摇头,面露难色,“让总制失望了,那欧阳…欧阳总督不借。”
“不借?”
朱纨的眉头微拧,“都是同朝为官的,香火情也不讲吗?那五百料的战座船呢?他也不借吗?”
“对,他也不给!”
这下,朱纨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为什么,这驱逐倭寇可是朝廷定下的大方针,为什么这欧阳必进如此反对,难道他也是海商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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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应该啊,他不是严嵩一派的吗,而且还是堂堂两广总督,怎么会跟海商挂钩。
柯乔看了看朱纨,嘴巴翕动间,想要说些话,但又像是卡在喉咙里没有发出来。
“说到这广东啊,末将也是奇了怪了。”
这时卢镗开口插话进来了,“咱们,浙地海域有六座水寨,闽地也有五座水寨,每寨兵嘛数千,战船嘛数十艘。”
“但是这广东一带的水师可没有水寨之兵这个说法啊,末将以前在福建的时候,听说他们那都是遇到警急了,方才召募兵船,临时组建舟师,并且委官截捕。”
“这不是开玩笑的嘛?对不,这兵卒非素练,将官又是不知兵的,别说是御敌御寇了,就是能不能保全也是两说。”
朱纨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是嘉靖二十六年提督浙闽一带军务的,之前一直在南京山东一带当官,哪怕二十四年的时候,有次调任广东的机会,他也没有上任,因此并不太了解广东。
他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许是欧阳总督想要减饷省粮吧。”
“还不止,总制大人。”
柯乔之前一直沉默着,但是现在又再次开口了,“我估计那欧阳总督是不用担心那些走私海商的袭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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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朱纨自然是听懂了些柯乔的话中意思,他明白柯乔似乎有话还没说出来,“说下去,这屋子内没有外人,老夫与你们相交数年,今日议事也不用在意官职大小,畅言即可!”
“是,总制!”
柯乔再次抱拳,“总制,你应该知道那些走私的海商,大部分是用广船。”
“恩,这点老夫知道的。”
朱纨的眉头一挑,眼睛微微眯起,他明白了柯乔为何之前犹犹豫豫,“怎么?你是怀疑欧阳总督??”
“末将不敢怀疑,只是前几日,末将的手下说有艘万斛乌尾船也赶到了走马溪。”
柯乔说得很小心,“那船帆之上,画着五座山峰。”
此话一出,屋内的二人都明白了。
无论是万斛乌尾船,还是那画着五座山峰的船帆,他们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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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倭寇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自然是知道那万斛乌尾船现如今的主人,必然是五峰船主的,这人本是许栋的旧部,在双屿港之战后,他侥幸逃了出来。
而这万斛的船,已是庞然大物了,要知道这两斛为一石,一斛基本就在七八十斤上下,几乎就等于五千料船。
能造出这船的,现在整个东南区域,也只有广东的官营船厂,以及南京的龙江船厂能造出来。
这种种迹象表明,这广东一带的官场,似乎被海商渗透的更加厉害了。
要知道能直接给出一艘万斛乌尾船,而且还是给走私贩子,就连总兵也做不得,能做到的只能是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