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还不够,单单这点不足以…打消皇帝的顾虑,这皇帝,我看并不简单,几十年皇位坐下来,这权术比前几任好上不少。”
张经摇了摇头,还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他的顾虑还有很多,他不是刚入官场的愣头青,自然是需要考虑各个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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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经自己是懂借势的,对于当下朝局的情况,他自认为看得很准。
当然他的自信是有基础的,一开始,他攀上夏言,从大理寺右少卿直接升到兵部右侍郎,提督两广军务。
那时候的他一度跟着曾铣成为夏言在大明军界的两大助力,但而后看出了夏言如同烈火烹油一般,他便想好了退路,直接借助丁忧退隐,躲在家里,哪怕丁忧期满了,也不入朝,成功躲过了夏言倒台后的清算。
直到后来严嵩上台,他便借着徐阶的枝节往上重新爬,他自诩看人很准,他明白这徐阶,以及徐阶为代表的整个江浙,日后必然会越发壮大。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把自己捆在江浙一系的另一个原因。
“老夫知道的,当然不简单,但是咱们也不是只有这一步啊!”
那刘首商摸了下胡子,脸上的皱纹随着笑意挤成一团,“张大人,你放心,老夫已经想过,那严东楼的法子说得很详细了。”
刘首商说到这,便扭头看向了众人,很显然那句话是说给在座所有人听的。
那些个总商,福建系的官员,纷纷点头,确实严东楼在密信里提到的,无论是毁田种桑,还是联合米商提高米价,这些法子都是不错的。
“严阁老的儿子是大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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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首商先是看似没头没脑的赞了一句,而后再次看向张经,“不过这些法子还不够,所以老夫想请张大人帮个忙。”
“什么忙??”
张经下意识回道,大人的称呼让他的内心有些飘然,二三品高官之上才能被称呼为大人。
刘首商眯着双眼,语速放缓,但是咬字却是清晰无比,“请张大人帮助那唐顺之一并推行甘薯!!”
张经的眉头猛然皱紧,而后又再次舒展开来,而那些个总商也大多是人精,一琢磨便知道了刘首商的想法,只剩下那鲍总商有些傻乎乎地,看了看周围人像是听懂了一样,纷纷点头,自己先是一愣,而后也装着点起了头。
“刘首商你是想…”张经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话中的意味,刘首商已经听出来了。
“没有错!”
刘首商的眼珠子闪过精光,那一刻似乎都变得年轻了许多,“他唐顺之再聪明,也只是一个人啊,跑不了多少路。”
“张大人的官府这边一开始不是拒绝吗。”
听到刘首商的话,张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后刘首商继续说道,“现在啊,这官府要做的还是拒绝,明面上拒绝,让唐顺之对于官府放松戒备,而后由我们这些商人发动底层的百姓出面,鼓动百姓种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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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你们这些总商。”
刘首商将目光又移向了坐在位子的几位总商,那刘首商是弯着腰的,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是那些个总商一看到他的眼神,便有些胆怯,一个个就像是家养的猫一样,当即拱着手听着刘首商的话。
“你们要舍得花下银子!!”
刘首商很是满意几位总商的话,“那些个大头百姓们,终日里在地里刨食,能见过几个大子啊,一年到头也听不到几声响,你们通知福建各地的分商们多出些银子,发动那些个百姓,让他们主动去要种子,要去种甘薯。”
“这样之后…”刘首商说到这,便停顿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重新回到了罗汉榻上,侧躺在隐枕上。
“我明白了刘首商的意思了。”
张经这时候开口了,他是官府这边最高的地位,林希元等人都要排后面。
“百姓出面之后,那么我们官府这边也不好阻拦了,就会默许,甚至支持了,而那甘薯的种子又…”
“嗯——”
刘首商点了点头,认同了张经的说法,“张大人说的没错,就是老夫要说的,等到官府出面也赞同之后,我们下一步还有两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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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一个法子嘛,就是在种子没到的时候,便先毁田地里的庄稼,不管成熟与否,都要毁,毕竟要种甘薯了,而田又只有这么多,只能毁掉了,这样你官府这边也会向中枢,向皇帝那边交差。”
“另外,第二个法子,那甘薯老夫也了解过,就是从吕宋那边过来的,这福建各地都要种了之后,甘薯种子必然不够,他唐顺之就算想派人多种些种子,但是时间上也来不及,所以必然会派船,或是亲自去吕宋多要种子。如果他亲自去要的话。”
刘首商眯着眼,眼中有着些许凶光浮现而出,“那时候我老刘家亲自出手,种子,还有他唐顺之能不能回来就两说了。”
嘶——
张经的心头一震,这刘首商不单单是聪慧啊,而且心狠手辣,连那太子亲自派遣的大臣都该下手,不愧是私藏航海图的刘大夏后人啊,实在是…
后面的张经已经没有工夫想下去了,因为刘首商,那个老头的目光又看向了张经,“张大人??”
“刘首商——”张经面色不变,一个拱手回道。
“这样的话——”
刘首商意味莫名地点了点头,而后开口道,“张大人你就可以参他唐顺之考虑不周,没有足够的种子,便直接全省毁田种甘薯,这样过年前后出现的饥荒,便会被那皇帝下意识以为是他唐顺之的锅了。”
“那张大人在参的时候,要给太子一份折子吗,参唐顺之的折子?”蔡总商,也就是张经的叔祖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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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当然要。”
刘首商面含笑意,“他太子现在就在南京,管着咱们福建呢,人那是帝胄,可是在总制东南,身上担着监国的担子啊,谁敢给他使绊子啊。”
众人闻言心中又是一震,这话说的实在太没脸没皮了,但是众人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笑呵呵地点头应是。
“另外——”
刘首商继续说道,“这山狗老,还有黄老虎也要动起来,不要老是窝在汀州,漳州,我养他们是做什么的,不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能派上用场吗?”
那些个山民都动起来,去拦截外地的粮道,那些个小粮贩要是敢出去买粮食,直接打死勿论,老夫每年花这么多银子,不见个响,那怎么行!”
“刘首商啊,咱们若是能联系到赣南那边的守将们,去要些广西狼兵来封着边界,不是更加稳妥。”
“不行了,那守将跟朝中徐阶走得很近,严阁老不太欢喜的,最近两位阁老有些不愉快的。”
刘首商先是否了蔡总商的提议,而后说到后面,又看了看那坐在座位上的张经,眼中带着些许探究,“张经啊,你这根线可不要断了,两头押宝,咱们其实也是无奈啊。”
张经抬眼看向了刘首商,但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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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刘首商在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心情大好,便不再议事,而是留着众人准备放松下,他环视了一圈,脸上带笑,“诸位都是没有别的事,那就留在老夫这别院中吃顿便饭吧,老夫今儿个花了三百两请了连云班唱曲。”
“连云班的彩云那是南京有名的角儿,那一开口啊,这弋阳腔啊,直直挠到老夫心里去,让老夫心都醉了,诸位可要捧场啊,都赏脸看看听听啊。”
“好好——”众人自然应允。
就在福建海商们欢声笑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的时候,京城那边,严世蕃这个独眼的肥硕之人,又搞出了新花样。
他严世蕃向来不喜欢那些个风雅名物,这跟他老爹是截然不同的,这严世蕃啊,就爱那些个金白之物。
“来,都给我砌仔细了。”
此刻,严世蕃正坐在一把黄花梨圆后背交椅上,指挥了一众下人在自家的后花园内修着一个地窖。
那地窖深达一丈多,在那地窖的底部有着严府的下人,正在堆砌着青砖,那每一块青砖都是清一水的雕花图案,好不精美。
而在严世蕃的周边更是有着堆成小山一般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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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严世蕃化身工头,亲自指挥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你在做什么??好端端的把这花园搞得如此狼狈?”八壹中文網
一听到这声音,严世蕃便知道是自己老爹从宫里回来了,当即起身转身看过去,果然是严嵩。
此刻的严嵩还没有脱下身上的公服,他那张满是老年斑的脸此刻皱成一团,一双细眼眼中含着怒气。
“爹,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严世蕃浑不在意,他随意一指,对着严嵩开口道,“我在把咱们家里的金银都搬到地窖里去呀,这样爹你到时候被抄家,也能留点家底呀。”
“逆子!!”
一听到严世蕃说出这样的话,严嵩的怒气更盛,一把花白的胡须在胸前胡乱抖动,口中更是口水直喷,“有你这么盼着咱家被抄的嘛。”
“诶,爹,消消气嘛。”
严世蕃的独眼精光一闪,而后上前几步,搀扶着自家的老爷子,在他后背轻抚着,“我这不是防患于未然嘛,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