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证据的证据就是最大的证据!
你明明就是被冤枉的,可是全世界都认为这事是你做的,那么就是你做的!
你需要自己去证明,这件事不是你做的。
听起来很拗口,可是现实就是这么荒谬。
比如一起案件。
巡捕房是找到证据给你定罪,而不是找到证据帮你脱罪的。
在枪击案发生后,公共租界工部局向日本驻沪总领事馆提出了抗议。
“这些陆军的笨蛋啊。”
日本驻沪领事馆领事寺崎有些恼火的骂了一声。
当他接到抗议公函之后,脑海中冒出的第一想法,就是这起刺杀案是陆军情报机构的人做的。
这又陷入了一个荒唐的怪圈:
外务省毫不怀疑这是陆军做的,陆军特务机构认为是海军做的,海军方面偏偏又认为是日本民间特务组织做的。
而日本民间特务组织,什么都不知道。
日本的这些特务组织,互相之间基本不往来,不协作。
所以谁都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谁都认为和自己没有关系,谁都保持了沉默。
没人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反正和自己没有关系。
其实为自己辩解,尚有回旋可能。
但谁都不说话,全都保持沉默?
这不就是在那默认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了?
日方不是没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和自己没关系的事,自己为什么要去管呢?
因此,全上海的人都认定了,这次枪击案,就是日方做的!
甚至,日方的这种沉默,再度激怒了上海市民,以及工部局。
对于工部局方面来说,他们也知道这种抗议是没什么用处的,本来只是想表示一个态度,日方敷衍的回答一下“会进行调查”之类的话就可以了。
然后,工部局就可以做出姿态,告诉上海市民自己并没有袖手旁观。
可现在的问题是,日方连这种敷衍的回答都不愿意做出。
工部局的尊严再次受到了挑战……
……
“机关长阁下,在这样的时刻发生这样的事情很不寻常。”
秀岛宽太还是保持了冷静:“到底是谁做的?也许是力行社的人自己导演了这么一出戏?这些我们都可以暂时不追究,当务之急,是立刻和工部局警务处组成联合调查组。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把力行社加入进来,表明我们的态度。”
“秀岛君,是谁做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们做的。”万田义男看起来却丝毫的不担心:“也许是海军那群傲慢的家伙?可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关系到我们是否能够维护和工部局的关系,关系到我们在租界未来的生存问题。”秀岛宽太却表现出了自己的固执:
“上海的抗议浪潮很猛烈,现在忽然发生了枪击案,因此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了我们。这只会让支那人更加团结……
我们发生,并不能洗清我们的嫌疑,但我们必须为自己辩解,哪怕是形式上的,否则,上海的局势会进一步恶化的。”
万田义男笑了一下:“秀岛君,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牵扯的并不是一起简单的案子,一旦我们率先发声,所有的压力就转移到了我们手上。
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会借此大做文章,把脏水泼到我们的身上,污蔑这是我们做的。我不做到那样的笨蛋。”
秀岛宽太无言了。
到了这个时候,这个笨蛋脑子里想的居然是在这些?
只要推卸责任,难道帝国的利益什么都不顾了吗?
可是他一点办法没有。
这里是上海!
这里是万田义男负责的。
名义上,他只是万田义男的部下而已。
秀岛宽太感受到了一种痛苦。
无能为力的痛苦……
……
“现在,可以动手了。”
丁远森啃了一口苹果:“通知我们的人,动手吧。”
舆论的压力已经造起来了。
民众的愤怒情绪火上浇油!
工部局的态度肯定也会发生微妙转变。
“巡捕们怎么处理?”赵胜问了一声。
“我之前说过,没有办法强迫那些探长巡捕和我们一起抗战。”丁远森笑了一下说道:“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借助着这件事,让他们保持中立。或者说,让他们装瞎子。”
装瞎子?
赵胜不是太明白。
“实在顽固的,老赵,你知道怎么做。”丁远森忽然冷笑一声:“有的时候,耍流氓,也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外面传来了声音。
丁远森立刻把苹果往赵胜手里一塞,整个人钻到了被子里。
“警务处长先生,请。”
布鲁斯走了进来。
“警务处长先生,你好。”
布鲁斯点了点头:“他怎么样了?”
“总算是渡过危险期了。”赵胜一声叹息:“可是医生说了,他有可能留下后遗症,以后的身子会比较差。”
“上帝保佑他。”布鲁斯试探着问道:“我可以和他说话吗?”
“丁科长,丁科长。”赵胜小声“唤醒”了丁远森。
丁远森睁开了眼睛:“啊,是警务处长先生,你好……”
这个中国人的脸色苍白,天知道受了多少的苦,布鲁斯有些同情:“丁先生,好好休养,我是代表工部局来看望你的。”
毕竟,这个中国人是在工部局大楼外受到的枪击啊。
“谢谢。”
丁远森“虚弱”地说道:“请代我转达对工部局的谢意。”
“发生这样的事件我非常遗憾。”布鲁斯接口说道:“我们已经在组织力量全力破案了,一定会抓到凶手,给你一个交代的。”
“没有这个必要了。”
丁远森却出人意料地说道:“是谁做的,其实我们大家心里的都很清楚,就算知道凶手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去抓人吗?
警务处长先生,我知道你们的难处,没有关系,没必要为了我,去得罪那些日本人。”
瞧,这就是不一样的姿态啊。
布鲁斯很感激他。
换成别人,也许就让自己尽早抓到凶手了。
“坦诚的说,这很有可能成为一起悬案。”
布鲁斯也并不想隐瞒什么:“只是,丁先生,我同情你的遭遇,我也厌恶那些蛮不讲理的人,希望在这件事结束后,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会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