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二日,内城,共约宫。
没有华丽的就职仪式,没有夹道相迎的各部官员,更没有面向平民大众的就职演说。奥托克就在这死水一般的寂静中,完成了自己的权力交接,正式成为了帝国历史上最年轻,估计也将是就职时间第二短的首席。至于第一短的那位,由于实在没做过啥贡献,奥托克只记得他叫特拉斯。
首席的办公室位于公约宫二层的左侧楼梯口处,紧邻长桌会议厅。这间办公室原本是为皇帝的内阁三人团所准备,所以面积也是格外的大。
从功能上来说,内阁三人团表面上是向皇帝提出政策建议的组织,但实际上也承担着另外的功能,即制约皇帝。根据罗托帝国建国之初,皇帝与贵族集团签订的的《贵族之约》规定,皇帝的内阁三人团首席由长桌会议选出,皇帝有权提出并更换剩余两位的人选,但要由首席决定是否通过。
秉持着被谁选出向谁负责的基本原则,皇帝的首席多数时间是站在长桌会议一边的,至于剩下两位则说不定了。
这也就导致,目前由于其他两位内阁成员的身体更加虚弱,有且只有皇帝有权更换人选,所以现在内阁三人团,已经是名存实亡,只剩下一位首席了。
奥托克半靠半坐在属于首席的宽大木椅上,一只手拄着下巴,一手不停地在桌面上有规律的敲击。
他在等人,等各个部的部长。听着楼外传来的三声钟响,奥托克越发的烦躁了,他早在一个小时前,也就是上次钟响时,他就命令过鲁伯特去喊各个部的部长来这里了,但很显然,还没有一个人来过。
“咚咚咚。”
就在奥托克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奥托克高声喊道请进的同一时刻,门外的人也走了进来。
来者正是农业部部长,老好人伍德。他面色潮红,气喘吁吁,落座后先是狠狠的深呼吸了几下,将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稍微平静下来后,才向着奥托克谨慎地开口说到:“很抱歉,我们今早去了趟城外。才回来。”
奥托克面带微笑地看着伍德,若不是鲁伯特偶然间看到了伍德在公约宫后面跑步,他估计就信了。
“没有关系,您可以先喝口水,我们有的是时间交流。”
趁着伍德喝水的时间,奥托克也开始回忆起傅轩发给自己的情报。
伍德是少数几个,和他一样还未站队的大臣之一,但同时作为墨脱一世最信任的人,待阿萨成功继位,他也大概率会偏向于阿萨,甚至奥托克怀疑,伍德已经站队了阿萨,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我听说,老首席提名我的时候,是你站出来为我说的好话。“
”哈哈,毕竟您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吗,我不支持您还能支持谁呢?老波特吗?他不得弄得接下来半年鸡飞蛋打吗。“
伍德提到的老波特是目前的贵族事务部大臣,也是最为支持阿萨的大臣之一,虽然从资历、辈分等等方面来看,他是最适合接任首席一职的人。但他脾气暴躁,对新贵族怀有极大的敌意,甚至扬言要把财政部等几个部门的大臣们都赶共约宫。
奥托克没有接着他的话继续说,而是尝试转移话题,说道:”我初来乍到,很多都不明白,所以很需要你的帮助。你也知道,我弟弟和阿萨之间的政见分歧很大,连带着十二位大臣之间的分歧也愈演愈烈,你是这里面少数的几个中立态度的人,因此我想听听你的建议。现在弥合好大臣之间的分裂,让这段时间平稳过去下去是最要紧的,你说呢?“
”那是当然,也正是因为您是最有能力弥合这个缝隙的人,所以我才支持的您。“
伍德先是恭维了一下奥托克,接着认真分析道:”据我所知,现在其他几位同僚之间的矛盾主要集中在土地和税收上,您也知道,有些人家里是干羊毛生意的,还有些是靠收租子维生的,想要养羊就得有大片的土地,就得向那些收租子的买,那一块土地的价格就成了他们之间矛盾的起因了。
还有就是,查理三世陛下不是从远东带回来了预算法吗,现在每年花的钱固定了,那从明年的税收哪里收,收多少就是个问题了,收租子的和干买卖的都不想多交税,都想让对方多交,自己少交。”
“哦·~~,我明白了,都是钱的原因呗。”
“对,都是钱的原因。”
“那今年的税收是怎么订的呢?”
“去年商业部部长不是因为贪污引咎辞职了吗,所以当时没人主持大局,就这么的商税调高了很多。”
“那去年土地价格怎么样?”
“这个吧,说是国家大事,但严格地说,也不算。毕竟买卖土地的都是大家大户,真正的自耕农已经没有多少了,去年的价格就是几家之间商议了一下决定的,过去几年也是差不多的。”
“那今年怎么就是个问题了?”
“今年年初那阵不是和远东还有中东的那几个大国签了关税协议吗,羊毛制品利润高了,连带着羊毛的价格也涨了,准备卖地的那几家也想涨价,但买地的几家接受不了。”
“原来如此。那你觉得这两件事怎么解决比较好呢?”
”这我哪知道啊,我就是个种地的,种地种的好被陛下提上来当了这个农业部大臣。“
“哈,伍德先生过于自谦了,但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逼你,只希望以后我再有什么麻烦你,请教你的时候,你能不吝赐教。”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两人对话即将结束之时,鲁伯特也适时敲门而入。
“首席,军部部长的玛吉特女士和司法部部长爱莉希雅女士联合拜访。”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我那边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好的,感谢您的分享。”
伍德站起身来,顺势微微鞠躬点头致意后便离开了。
奥托克也借此机会开始回想玛吉特和爱莉希雅的相关信息。
在下层阶级中,由于各种原因,女性的地位较男性要低上一些。但再上层社会则截然不同,女性拥有与男性完全平等的社会地位,甚至在历史上也不乏女皇领导帝国的时代。在大臣这一群体,更是有着同一时期应至少有两名女性大臣的潜规则。
玛吉特女士是北方大族艾斯家族的长女,艾斯家族百年来一直负责着帝国北疆的防卫工作,多次成功阻挡斯维京人的渡海南下入侵,玛吉特女士本人也在这几次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
与她一同前来的爱莉希雅则完全相反,爱莉希雅出身平民阶层,十三岁时便考上了帝国第一政法大学,毕业后连续承接了多个大案要案,其成熟的政治手腕和公平合理的判决使她在贵族和平民两个阶层中名声大噪,今年二十五岁的她在年初时正式当选司法部部长。
两人年纪相差近二十岁,阶层迥然不同,性格也是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寒如冰霜。但就是这两个人,见面后惺惺相惜,迅速成为了知心的好友,有好事者结合玛吉特女士几十年来未婚的现实猜测,两人在正常的工作关系外,应该还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
而从政治上来说,玛吉特与爱莉希雅所里领导的部门都不适合参与奥罗金与阿萨之间的争端,因此众人默认两人都未站队。但在傅轩之前发给他的情报中,傅轩对玛吉特的描述是因为奥罗金的军人身份,玛吉特对奥罗金抱有好感。其家族与外交部之间的深刻矛盾更是将她推向了奥罗金一边。可艾斯家族的传统军事贵族身又使得她不可能倒向以削弱传统贵族权力为目标的奥罗金派,最终形成了现在这样的尴尬局面。
另一个爱莉希雅就简单很多了,她是真正的中立派。
看着坐在面前的中年大妈与妙龄少女,奥托克努力地甩了甩头,将好事者的说法甩到了脑后去,他问道:”两位对于目前的派系之争怎么看?“
玛吉特看了眼爱莉希雅,爱莉希雅则及时接收到了信息,朱唇轻启,用空灵的声音说道:”您应该有很多的渠道了解我们的政治偏向与主张,这些事您应该很清楚。”
“但我了解的,和你们承认的,还是有很大区别。”
“那我们两个可以清楚的告诉您,我们将仍且一直保持中立。”
”非常感谢两位,如果你们也参与到这次争端中,那我可真的要头都大了。“
”我们想要向您表达的立场已经很清楚了,您还有什么要询问我们的吗?“
”没有,如果你们还有要去忙的工作,请便。“
”好的。“
两人就此离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奥托克承认,自己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设想的场景是玛吉特会首先开口,毕竟她的性格就很具有侵略性,但没想到在这场交流中,玛吉特会忍得住什么都不说,而是选择由爱莉希雅去回答问题。
但幸好,奥托克本来也没指望从他们身上获得什么。
“首席,其他九位部长刚刚差人传来消息,希望您能去一趟三楼会议室。”
“他们九个人一起邀请我,有趣,这是准备逼我表明立场吗?走,去看看。”
奥托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昂首挺胸地如同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一般,向楼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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