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你这个小畜生!”秦安怒不可遏,想把楚狂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他不敢去看文旋灵,光是听着骨头扭动的声音就头皮发麻,他简直无法想象文旋灵现在有多痛苦,这种折磨,对她而言就是雪上加霜,到时候整条手臂可能都得废掉。
“急了?”楚狂突然低声笑着,脸上的殷红的血痕印在他苍白的脸上,衬的更加阴森可怖,“之前不是还说的一套一套么,怎么,这会儿开始紧张了?”
话音刚落,秦安耳边传来一声痛哼,他无法对文旋灵的伤势视而不见,眼下是楚狂占了上风,两人行动处处受制,硬来肯定不行。秦安心念电转,说:“世上地方那么多,为何偏偏选择见不得人的地方研究你的巫蛊之术呢?”
楚狂不以为意:“地面上没那么大地方给我研究蛊虫。”
“诶,不对吧,我看三山庭那地儿就挺不错,”秦安试着跟楚狂扯皮,“你以前跟梁漼山有生意往来,一定知道三山庭。那里居于大明和瓦剌的交界,朝廷管不了那么远,你看梁漼山以前混的多香。”
楚狂冷哼一声,说:“蛊虫不喜阳光。”
“是你的研究见不得光吧。”秦安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就是要让楚狂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多么疯狂。若不及时悬崖勒马,楚狂只会在这条歪路上越走越远,因为他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
“天下人负我,还要我以德报怨?”楚狂的眼神突然变得狰狞,手头的红线又是猛地一扯,“你们口中的贤人清官,背地里却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名不副实,都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他们的才华统统拿去喂了狗!一个个都是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看着恶心!”
“所以你就要杀了他们?他们何错之有?”秦安沉声问着,想起自己一家惨死的人就一阵心痛,他要是再脆弱一点就去撞墙了,“那我秦家呢?祖上世代为将,从无贪污之举,戎马一生,征战沙场,他们又何错之有?”
文旋灵的意识逐渐模糊,她已经听不清那两人的谈话,她被红线吊着,楚狂每说一句话就扯一下,她疼的都想咬舌自尽了,但文旋灵仅存的意识告诉她,这是现下唯一的方法,秦安在拖延时间,一是等着楚狂消耗自身,二是等来阿德他们。
两人从第一层一步步杀上来,都没有见到阿德,料想他应该在第三层,碰头的概率很大。
楚狂的神色渐渐疯癫,正是因为秦安的话正中他的要害,他才会如此反抗。
“杀的就是你们这帮文人!”楚狂咬牙切齿,“仗着读过几本书,懂点儿圣贤之学就仗势欺人!考上举人又如何?进了翰林又如何?心里那点龌龊的想法不宣之于口,便以为没人知道么?背地里拉帮结派,藏纳私银,全然不顾百姓死活!你们都是道貌岸然的人渣!离了这些,你们连狗都不如!”
秦安听罢,突然有种荒谬的猜测。也许楚狂的出发点是对的,他和自己一样,求的都是清平盛世、海晏清河,但走的路却截然不同,对于那些贪官和德不配位者,采用杀伐手段了结。但那些人若是死了,空缺的职位谁来补?天下百姓众多,不是谁都能轻易戴上乌纱帽和凌云冠。
那些被下蛊虫的百姓,也许是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才会让楚狂注意到,痛下杀手。
他们是被钱财迷了眼,想要在这岌岌可危的山河中,争得偏安一隅,以金钱和关系网来作为自己的盔甲,留住自己拼了半生才追来的东西。
“至于秦家,”楚狂无所谓地一笑,“只是你的名声太大,让我忍不住一探究竟。没想到你竟然不在,想来你也与那群衣冠禽兽没什么不同,肯定跟人去赴酒宴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父亲也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索性一起杀了。”
“你这混账!”秦安双目赤红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高声道,“你凭什么认为全天下的文士都是这般无能?你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你根本就没有体会过什么叫文死谏,武死战!你只看到浮于表面的现象,根本没有领会到朝堂之上的正气!”
楚狂似是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道:“如今朝堂之上还有什么正气可言?奸宦当权,大明的根基早就开始烂了!谁能救?谁敢救?”
秦安:“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对付刘瑾?他才是万恶之首,一切种种,皆因他而起!”
“刘瑾这种混迹朝堂的小人,盛极必衰,不用我出手,自然会有人收拾他!”楚狂冷笑,随即露出诡异的笑容,“这不是有人替我出手了么。”
秦安发现楚狂其实不蠢,也许真的跟传闻一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是执念太深,逼得他误入歧途,若是能走正道,当为济世之才。可楚狂之前的种种行为表示,他就是一个江湖混子,要是有人信他,那才是见了鬼。
楚狂向前走一步,站在阵法边缘,阴沉着脸,操纵红绳。
文旋灵已经被扯的失去意识,两人的说话声犹如苍蝇般,在耳中挥之不去,时近时远,飘忽不定,恼人的很。她正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中,倏地感觉红线扯着自己的腿开始僵硬地向前走。她瞬间意识到什么,极力与红线对抗,想要止住红线牵引的趋势,作用却微乎其微。下一瞬,手臂被抬起,手掌握紧成拳,在红线的牵引下往前打去,
秦安对付铺天盖地的红线本就有些吃力,文旋灵被扯着上前时,他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有所感,来不及躲闪,硬生生接下文旋灵这一拳。
拳头不偏不倚击在秦安胸口,他不禁闷哼一声,后退几步,若是换作文旋灵平日,她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道。方才那一拳,打得他气血翻涌,差点断了他的肋骨。
秦安终于面露惊慌,只得暂时把梁漼山的头扔在一边,一手挥刀挡住肆虐的红线,一手化解文旋灵的攻击。
文旋灵的伤势简直惨不忍睹,断骨直接穿刺皮肉,鲜血染红衣衫,在肩膀晕染出大片殷红,血迹与汗水混杂,流过伤口,那种几近灼烧的感觉硬是把她从昏死的状态拉回来。
楚狂在武学上造诣不浅,即便是以红线为引,操纵不便,文旋灵的步伐依旧沉稳有序,出拳力道刚猛,夹着劲风直冲面门。她每出一次拳,穿刺出皮肉的断骨带着伤口的碎肉来回摩擦,苦不堪言。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任凭楚狂施为。
秦安对文旋灵的攻击不敢硬接,他怕反冲让文旋灵伤势加重,只得使巧劲化解。文旋灵痛苦,他也不好过,一心盼着阿德快点来。
万众瞩目的阿德在地宫中央,跟徐泾大眼瞪小眼。
“你咋回事儿?”徐泾不明所以,紧张地盯着阿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我还等着你带我出去呢。”
阿德神色几变,捂着胸口直喘气,无暇理会地上呆坐的徐泾,他现在只感觉身体十分微妙,像是有两股力量在抗衡,一股想改变和摧毁他,一股在负隅抵抗。
蛊虫发作了。
好死不死,偏偏要在这时候……
“行囊里有朱砂,你先出去找秦安,走的时候做好标记,”阿德把背上的包裹解下来丢到徐泾面前,慢慢退到墙角边,“你去告诉他,出口在此处,速来。”
“那、那你呢?”徐泾有些不知所措,盯着眼前的包袱,就是不动身,“路上有妖怪……它们、它们会杀了我!”
阿德最看不惯懦弱之人,当即怒吼:“你管那么多作甚!还不去找他!把他带来,就能出去了。”
他现在不能跟徐泾待在一起,避免他会控制不住误杀徐泾。阿德只能先支开徐泾,让他把秦安他们带过来,自己趁这会儿功夫可以打坐调息,克制蛊虫在体内乱窜。阿德万万没想到,徐泾竟然窝囊成这样。
“我……我不走,他们会杀了我……”徐泾挣扎着后退,面露惊恐。
阿德顿时火冒三丈,他愤怒地走到徐泾跟前,一把拎起他的后衣领,把人从地上扯起,不管徐泾挣扎,狠狠地把他的脑袋摁入水沟,一段时间后拉起他,怒道:“你他娘赶紧去!不然老子就先做了你!”八壹中文網
徐泾吓得一哆嗦,整个人抖得更厉害了,颤声道:“我……我害怕……”
阿德把蜷缩的徐泾扔下,解下自己的佩剑丢给他,恶狠狠道:“赶紧给老子滚!再磨蹭一下,就把你浸在水里,直到你去为止!”
言罢,佯装动手,徐泾抱头大呼:“我走!……我走。”他抓起地上的包袱,抱着阿德的剑,一瘸一拐没入黑暗。
阿德注意到他的腿脚似乎不太好,像是负伤了,步履蹒跚,瞧着有些凄怆。但那又如何?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好过的。阿德收回目光,在高台下方盘膝而坐,他又磕了两粒药丸,凝神调息片刻,发现事情不太对。
周围一直有股草木冷香!只是他长时间待在此处,鼻子已经适应了这股香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怪不得他觉得万千蝶的要突然就不灵了。
阿德寻思片刻,一头扎进水中。
【作者题外话】:想了一想,好像只有秦大人还没战损……e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