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不是第一次见莫蓉了，早在新生报到那年池鱼就是莫蓉负责接待登记的。
她记得很清楚，莫蓉比她大八岁，是她同校师姐，当年也是因为表现优异所以才在毕业后直接留校的。
比她大八岁，那么现在的莫蓉也不过才二十九岁而已，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就算再不保养，看起来也不会苍老到哪儿去。
可如今的莫蓉，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的很，记忆中那双目光炯炯的眼睛如今双目无神，以往圆润的脸颊也变得无比消瘦，整张脸都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之色，身材更是单薄纤瘦到仿佛风一吹就能吹倒了似的，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生机和活力。
“莫……莫老师，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这话不是池鱼问的，是安知许。
安知许算得上是一个神经很大条的人了，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察觉出了莫蓉的不对。
莫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没有，我只是最近有些忙，没有休息好。”
说罢，她起身，将已经打印好的奖状找了出来，又拿出一沓现金，分批交到了池鱼的手中。
池鱼全程看似配合，实则视线总是忍不住的往莫蓉的方向偷瞄。
将近半个小时的颁奖拍照后，莫蓉难掩疲惫的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她单手撑住桌沿，说：“按理来说颁奖的时候应该更正规一点，但因为这两个月咱们系事情太多，所以只能一切从简了，池同学，你别介意。”
池鱼摇摇头，说了句不介意。
莫蓉见状，笑的比刚才开怀了些，“学校这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池鱼，以后有时间记得常回来玩玩。”
‘有时间’这类词对于成年人来说等于委婉的逐客令。
池鱼很识时务的说了句好，她看了眼安知许，与她提步向教务处正门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两步，她蓦地回身，对莫蓉说道：“莫老师，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工作吧，如果……如果你觉得自己已经无计可施的话，可以来公司找我。”
池鱼这话说的安知许一头雾水，可莫蓉却是瞳孔猛地一颤，连搭在桌边的手都不由自主的攥紧了。
她身子控制不住的颤抖，眼神飘忽不定，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威胁她的生命一样。
池鱼见状，没再多说什么，她给了安知许一个眼神，和她缓步向教务处外走去。
关门时池鱼留了个心眼，她将门虚掩着，贴近门，果然，她听到了办公室里传来莫蓉崩溃似的自言自语：“你为什么就是要跟着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你滚，滚啊！”
那天的是池鱼并没有和安知许解释清楚，她只是说她觉得莫蓉很像是小时候家里人说的中邪，又说他们公司有人能处理这类的事，所以这才让莫蓉去找她的。
安知许一直以来都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她听池鱼这么说完，顿时没了兴趣，就再也没追问下去。
回到公司的池鱼将今天的遭遇讲给了故渊，在形容当天她在教务处时的感受时，她只用了两个——阴冷。
故渊闻言，抱着池鱼安静的凝睇她良久，直到他终于从池鱼不在他身边的焦虑中稍稍缓和些许，他才语调悠悠的说道：“厉鬼缠身。”
“厉鬼缠身？”池鱼目瞪口呆，惊愕的说道：“这年代怎么还有厉鬼啊？那她还能活吗？老板，我们是不是应该救救她啊？”
“池小鱼，除非她主动求我，否则，我不能救她。”故渊亲了亲池鱼的脸颊，觉得不够，又将头埋在她脖颈间用力的吸了吸。
“嗯？为什么啊？这都厉鬼了诶，鬼不都是由你掌管负责的吗？”
“我能管鬼，却不能救人。”
故渊缓缓抬头，他半靠在沙发扶手上，长臂一伸，将池鱼拢入怀中，单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把玩着她的头发。
“池鱼，神是不可以私自插手人间事的，这是规矩，也是约束，倘若违反的话，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所以……老板你的意思是，你不能阻止那个厉鬼去迫害莫蓉，你只能在他迫害完莫蓉后再惩罚他，是吗？”池鱼趴在故渊的怀里，潋滟的桃花眼很好看，水光氤氲。
故渊没回答池鱼的问题，他拨弄了下池鱼的长睫，又摸了摸她的眼尾，半晌，才压着声音沉声问道：“觉得我残忍吗？”
池鱼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这有什么残忍的？如果万事神明都可以私自插手的话，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就乱套了？再说了，你又不是说不救她，你只是需要她主动过来求你，给你一个救她的理由和契机罢了。”
池鱼被故渊抚在眼尾处的手弄得有些痒，她笑了笑，抓住他的手，又说：“就像老板你说的，人各有命，生死由天，我们能帮的都已经帮了，剩下的就要看她自己怎么选择了，要是她真的选错了，大不了，我们就等她也当鬼之后，当着她的面儿惩罚那个厉鬼，这样也算是帮她报仇了，你说是吧。”
池鱼说着，眉眼蓦地弯出两抹很好看的弧度。
她握住故渊的手，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继而又趴在他的怀中，语气慵懒地说道：“老板，你是神明不假，但没有谁规定神明就一定是要以奉献自己的方式救苦救难，比起拯救人类，我还是更希望你可以好好的陪在我身边。”
“老板，我的一生比起你的生命实在是太短了，所以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间，珍惜到，不希望被任何事情影响。”
这是池鱼第一次这么坦率的聊起关于她的寿命的问题。
故渊想起那日她对安知许说的话，他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小朋友内心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煎熬才能办到这么坦然的面对这件事。
故渊眉间微蹙，心口闷到几乎要喘不上气。
他双手环住池鱼的肩膀，将她用力的圈在怀里，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写满了对池鱼的占有与偏狂。
也不知过了多久，故渊薄唇轻启，嗓音低沉而紧绷的说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无论几生几世，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