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娘,我和必安早在与彼此约定终身不娶时就已经规划好了退路,如今必安名下的产业蒸蒸日上,必安又随时可以入朝为官,无论怎样他都不会让我死的。
至于无病……娘,若你实在是担心,我将来可以和少爷去远一些的地方生活,保证不会影响到无救,也不会再让范家遭人诟病,您只需要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
范无救努力的对范母解释,字里行间都表达出他迫切的希望可以得到范母的理解和支持。
但刻在骨子里的腐朽观念,又怎么会被这三言两语被改变?
范母咬牙,用那双红到仿佛要滴血的眼睛盯着范无救,语气晦暗强硬的问道:“你非要和这个人在一起是不是?这个南墙,你非撞不可是不是?”
“是!”范无救面色凝重,不假思索的说道。
“好!好!我让你非撞南墙不可!”范母说罢,猛地冲向一旁的桌角。
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
倒地的范母,满目的鲜血。
在一声剧烈到几乎刺耳的巨响后,范无救目瞪口呆,慌乱的冲向范母。
“娘,娘!”
范无救捂住范母额头上的血窟窿,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溢出。
“娘,娘你别怕,我这就去给你找大夫,这就去!”
范无救嚎啕大哭,突如其来的恐慌让他手足无措。
“儿啊……”范母闭着眼睛,虚弱到每一个字都说的极其吃力,“这南墙……娘替你撞了,别……别和他……在一起……”
话落,范母头一歪,昏死在范无救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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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谢府是混乱的。
数不清的大夫愁眉不展的站在谢必安的房门口。
几名平日里被谢必安重用的小厮来来回回的出入谢必安的卧房。
他们手里端着铜盆,进去时还清澈的水再出来时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
一盆接着一盆,让门口的大夫更加愁愦。
终于,日薄西山,原本混乱的宅院渐渐安静下来。
那些愁愦的大夫纷纷擦额,仿佛刚刚经历一场苦战。
“少爷,这位夫人如今已经性命无恙,您可以放心了。”
谢必安坐在木椅上,他没看任何人,手抵着太阳穴,脸上的疲惫清晰可见。
“她日后,可会留下什么病根?”许是太久没说话,谢必安嗓音沙哑的可怕,好似含着一口粗粒的沙。
“这……”大夫略显踌躇。
“如实说。”
“是。”大夫颔首,如实答道:“夫人她流血太多,伤了底子,就算养好了,身子骨也定然大不如前,还有她额头上的伤口实在是太深,碎裂的骨头清晰可见,这定然也会对她造成影响,恐怕,日后是要落个头痛的毛病。”
毁了身子,还要落个头痛的病根。
这对那个年代的人来说就已经十分严重了。
看来,范母那一下是真的奔着送命去的。
她想用她的命,逼范无救放弃谢必安。
谢必安半垂着眸,周身难得的被一股落败的气场所笼罩。
他沉默了许久,直至眼前的烛光晃乱了他的眼,他才低声说道:“去开药方,用最好的药给她医治。”
“是!”数名医生颔首,参差不齐的说道。
说罢,众人不约而同的退出房间。
一时间,原本还人满为患房间里只剩下范母,守在范母身旁的范无救,以及与这二人始终保持距离的谢必安。
屋里安静的可怕,好像空气在这一刻都是凝固的一样。
范无救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范母,只觉得整颗心都在揪着疼,疼的他上不来气。
可让他更心疼的,还有坐在离他足有十米远的谢必安。
他从没见过他的少爷这般落寞,就像一个屡战屡胜的将军打了一场失败到全军覆没的败仗。
他的少爷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少爷应该是耀眼的!
范无救薄唇微抿,在橙色的灯光中凝视谢必安许久。
终于,他心中对谢必安的心疼打败了一切。
他起身,迫切的想去安慰谢必安,想不顾一切的将他拥入怀中,学着他安慰自己的样子安慰他。
可还不等他动身,他的手却猝不及防的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
是范母。
范无救回首,眼中满是欣喜,颤抖的唤道:“娘。”
“回……回家……”
范母刚醒,声音还很虚弱,但就是这么虚弱的一声,却没逃过房间里每一个人的耳朵。
范无救瞳孔猛地一缩,任凭他怎么想也没想到范母在苏醒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回家。
家。
这个以往总是让范无救温暖的字眼,如今却像是千斤巨石,死死地压在他的身上。
房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分割成两半。
一边爱情,一边是亲情。
范无救站在分割线上,身体好似也被这根无形的线分成两半。
而谢必安落寞的模样与范母殷切的眼神,无异于一捧又一捧盐巴,不断的撒在范无救血淋淋的伤口上,疼的他死去活来。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嗓,“听伯母的,回去吧。”
范无救回首抬眸,撞进谢必安幽深的眼眸里。
“少爷……”
范无救薄唇翕动,殷红的双眼配上嘶哑的声音,听得让人心疼。
谢必安垂落在身侧的手动了又动,他很想像往常那样摸摸他的头,让他别怕。
可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又一次低声说道:“回去吧,别再刺激伯母。”
范无救知道,少爷这是不想让他为难。
他看穿了他的挣扎,看穿了他的无助,看穿了他的进退俩难。
所以他替他做决定,在爱情与亲情中,帮他选了亲情。
可是,爱情与亲情在范无救这儿从来都不是一道选择题。
他抿了抿唇,用只能彼此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少爷,等我。”
说罢,他唤来丁玉,安排好车,连夜带着范母离开了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