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兵的李正回到了一连,出去集训的兵们都回来了。
离开了连队三个月,回到了自己的连队,大家都很是雀跃,交流最多的就是这次自己去集训后学到了什么。 此时老兵退伍工作已经完成,相较于其他连队,一连每年退伍的名额相比其他连队少很多,毕竟是全士官连,说是职业化也不为过了。 每年的送旧迎新,在十二月初新兵尚未下连之前,各连队由于抽调骨干前往新兵营参与新兵训练工作,所以基本上连队的训练比起平常来讲相对轻松不少。 一连还是跟别的连队不一样。 由于这里是分队制,不是班排制,所以分队里头哪怕有人退伍,也不会对训练造成多大的影响。 不过,按照猛虎旅的规矩,每年一连退多少,淘汰多少,那么就会补进来多少。 在猛虎旅里,每年十二月份新兵下来的时候,就是一连开始全旅选拔士官的时候。 因此,其他连队有志于加入一连的兵,在新兵下连前这几个月里都抓紧训练,打算在十二月参加选拔,加入号称整个旅最精锐的一连。 这天早上,石明远照旧背着自己的装备,定好时间,风雨不改地沿着山路像往常一样出发。 骆驼他们果然又在路上遇到了。 这回遇见后,骆驼就嚷了起来:“石头!今天我可是带了猛人来了!你今天死定啦!哈哈哈哈!”“你就吹!”
石明远嗤之以鼻。 在老兵退伍到新兵快要下连队的这几个月里,石明远已经不止一次听骆驼这么说了。 骆驼跑不赢之后,他就开始变着法子拉外援跟石明远比高低。 起初是自己连队里另外的两个水平和自己差不多甚至比自己好一点的战友。 一开始,石明远还真跑不过这俩人。 这让骆驼得意了好一阵。 可没想到过了一个月,石明远居然又赢了。 一开始是赢一点点,距离就差个十米八米,偶尔状态不好还会输。 到后来是甩出了六连所有人至少上百米,再也没输过。 一个月多下来,石明远的耐力进步神速,整个六连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这一点让骆驼大跌眼镜。 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会有石明远这种人。 他观察过,后来发现石明远似乎永不认输。 你今天赢他,他回去就憋着劲,明天还来。 明天输了,又憋着劲回去,后天再来。 反正就是如此反反复复从不间断,直至赢下对手为止。 和石明远之间的较量,甚至惊动了六连的连长和指导员。 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两个主官倒是乐见其成,不光没干涉,反倒在开饭前将自己的兵屌了一顿。 “你们看看你们!丢光六连的脸了!一个看仓库的你们都跑不赢?”
一边说一边指着营房二楼上挂着的“XXX英雄连”的红色牌匾,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如果你们跑不赢那个石头,那么每天晚上都给我加一次十公里,直到你们跑赢为止!”
话是这么说了,当连长的当然不会食言,也这么干了。 六连的兵可是苦不堪言了。 本来每天的训练就辛苦,而且每年新兵下连前都是一年里老兵最幸福最轻松的时光,毕竟原本的列兵晋升上等兵了,虽然不是士官,好歹也是“老兵”了。 等新人到了连队,那就更是名副其实的“老同志”了。 兵也是在这时候开始慢慢变油的。 第一年看到班长浑身上下绷得紧紧的,跟木桩似的,见谁都班长好,见谁都首长好。 到了这时候,忽然就开始变得大胆起来。 跟老士官也能吹到一块了,也不再是见个老兵都喊班长了,班长归班长,老兵归老兵,该叫班长的叫班长,不然就是老李老黄老陈老何那一个叫得亲切痛快。 在山路上偶遇石明远,不光是骆驼倒霉,整个六连的老兵都觉得自己印堂发黑。 最后没办法了,在这么下去,就算新兵下连,这种折磨人的一天两次十公里越野恐怕也要维持下去。 毕竟连长是要脸的,当着全连的面许了诺,无论如何也要赢了才能找到台阶下。 于是乎,有人出了个馊主意—— 去炊事班,请阿果班长出山! 说到这个阿果班长,那可是有故事的人。 阿果是彝族人,彝族人常年生活在山区,天生的脚力王者。 所以在部队里,彝族人很能吃苦,往往也是部队里体能最好的那部分。 阿果的文化程度很低,初中毕业,因为是少民,政策上优待,所以光荣入伍。 入伍之后,阿果吃了文化低的亏,专业训练上水平一般般,但唯独有一点,全连没人敢跟他比。 那就是丛林越野。 没错。 一个能将十公里武装越野跑到36分内的人,是非常恐怖的存在。 这已经是全军顶尖的水平了。 但现代化的军队已经和以前有很多的不同了,别的不说,光一个渗透引导科目,你就要计算。 哪怕是狙击手,你也要懂数学,懂画狙击记录卡,懂修正懂计算风修。 这些都是有公式的,要套入数值去计算获得结论。 阿果一旦遇到这种略带技术性的科目就抓瞎。 本来连队是打算将他作为重点培养,当年的阿果也是雄心勃勃,甚至一度去参加过李正的一连选拔。 李正对他的体能也是青睐有加,唯独进入专业测试,就让他下巴跌碎在地上。 因此,阿果留在了六连,六连的主官也舍不得阿果,毕竟除了专业差点,人老实肯干,体能又好,留在连队里,某些时候专项考核,也能出出力。 于是,阿果就签了士官,留在了炊事班,目前是炊事班的副班长。 骆驼去阿果,想请阿果帮忙。 彼时,阿果在切菜,他已经对十公里越野这种事兴致不大了。 因为当你在一个科目上无敌后,对它的兴致当然不会太大,何况现在阿果是炊事班的副班长,他喜欢这个职务。 石明远的事他也知道,问题是他觉得石明远也许就那样。 不是石明远牛掰,是骆驼他们太水。 在阿果眼里,十公里越野,其他人都水…… “我炒菜呢!没兴趣!”
阿果就一句话,堵死了谈下去的路。 骆驼急了,说阿果你傻啊!你去不光是为了我们这帮老战友,也是为了咱们六连的招牌!你不去,我们倒是不怕连长继续罚,你不想想,新兵下连队后,他们看到石明远,你说会怎样? 他们会怎么想? 哎呀,你们班长也不行啊,连个看仓库的都跑不过! 哎呀,你们这些老兵牛什么牛?自己都跑不赢人家,还好意思要求我们? 骆驼捏着喉咙,声音古怪地模仿着新兵私下议论的腔调,在那里阴阳怪气地挤兑着自己这些老兵,其实也是在挤兑阿果。 阿果炒菜的手略微停了一下,片刻后又咣当咣当在锅里翻炒起来。 骆驼急了,说你知不知道那个石头怎么说?他说你们六连难怪这两年没一个能进一连的,就是太水了! 骆驼的谎话把自己说得都有些脸皮暗暗发烫。 其实石明远根本没说过这种话,是他胡乱编的。 阿果炒菜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想了想,转身招来一个炊事员,让他接手后扯着骆驼出了厨房。 “你再说一次?”
“说什么?”
骆驼有些慌,毕竟话是乱编的。 “那个看仓库的怎么说来着?”
阿果问。
事已至此,骆驼只能硬着头皮将谎话进行到底:“他说……咱们六连都是水货……” “不是!”阿果摇了摇头:“还有另外一句!”
看到阿果似乎真的动怒,骆驼有些担心,担心阿果会不会现在就去白马坡找石明远算账。 其实这种谎话,骆驼也知道很拙劣。 阿果是认识石明远的。 石明远每天都来二营收潲水,阿果是炊事班副班长,俩人常打照面,只不过不怎么说话而已。 只要明天石明远来收潲水,阿果拉着他一问,骆驼的西洋镜就被戳穿了。 偏偏阿果的人很是简单,骆驼这么说,他就信。 自己战友,一个锅里盛饭吃的,不信他信谁? “另外一句……”骆驼心有些乱,之前就是随口编,怎么刺激怎么编,要自己回溯,他怕露馅。 好在阿果的单纯又救了他。 “他说我们六连两年没人能进他们一连?他们一连?他是个鬼的一连啊?!不是白马坡仓库的吗?”
“对对对,他是这么说的。”
骆驼可想起来了,马上说:“是啊,他以前是一连的,听说是个厉害角色,是违反纪律被处分后下方到白马坡的。”
“他以前几营的?”
“他本来就一营的。”
“哦……”阿果想了想说:“行,明早我跟你们去跑十公里,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