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枝头上的馥郁花浓香,被打着旋儿的风吹散。
娇滴滴的一声轻呼,惊着了闭眼打坐的几人。
元若澜知是墨无鸣的婢女,便没出声询问,只是仍警惕着洞内情况,不能聚精会神,调息恢复就比较慢。
又想着洞内的三个和尚,留下他们终究是祸害。
偏又不能直接杀了。
当下才四月下旬,要等入秋才能摘回灵赤果。
中间相距五个月的时间,真能把掸尘寺的人控制到入秋吗?
心绪不宁,索性便停了打坐。
睁眼便看到墨无鸣正在训诫他的婢女。
说是训,更像是教个猫儿狗儿不许乱吃,不许乱撒尿,更不许乱跟着人走了。
“如有再犯,心生弃主背主的念头,我必当鞭笞惩戒你。”
墨无鸣沉着脸,势要扳正她的小心思,“可记住了?”
见他还要敲她脑门,林亦扇只能违心答应:“……噢,记住了。”
“那我们一起……”跑字没说出来,就瞥见正盯着他们看的元若澜,她拿胳膊肘撞了撞他的侧腰,“你师姐好像有话说。”
墨无鸣早就察觉,只像是才知道,慢腾腾地转眼到斜对面。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无非是左右拿不定主意,又担心出事,想多个人担责罢了。
“大师姐。”
“墨师弟,我有话同你讲。”元若澜起身往他那边走,想要同他去外面单独商议。
但墨无鸣并未起身,只如常地平淡神情,“但说无妨。”
元若澜脚步微止,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清冷出尘面庞闪过一丝不自在,只得展了展身上的红衫聚灵衣,又重新坐下。
“……”
这一瞬,林亦扇觉得自己都尴尬到了。
墨无鸣是不是故意装不懂?
那是宗主之女,大师姐呀。
“墨师弟,掸尘寺的人,你觉得该如何做才最合适?”
墨无鸣并未立即回话,只看着元若澜,薄唇似带着讥诮,“依我所见,当杀之。”
又是一顿,改了疏淡语气。
“但有禁止修士互相残杀私斗的规矩,那就折断其四肢,挑断其手筋,如无外人相助,暂时也能熬过些时日。”
“只是千秋阁的人如果不能秉公执法,放了掸尘寺的人,那以后就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手段虽有些狠厉,不该是名门正派做出的事。
但事情从急从重。
元若澜暗度两个来回,立时去了后面山洞。
然后就是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听得林亦扇头皮发麻,等再看到元若澜出来,一身红衫法衣,真是恰到好处的合适。
沾了血也看不出来。
大师姐和墨无鸣的所言所行,洞内的北羽、司明,包括流以都清楚。
不言不语便是赞同。
故作不知就是不想自己去惹麻烦。
不管是哪个宗门弟子犯事,再怎样也轮不到别的宗门处置,元若澜这一做法,少不了给自己留隐患。
好在她是宗主之女,自有人相护。
*
暂时缓过些时间,一晃便到了六月。
这一个多月里,沧澜宗的人都在潜心修炼,林亦扇也缠着墨无鸣学了新剑法。
只是花枝短剑被叠音偷走,她只能用匕首从洞口砍下一截树枝。
修修削削,勉强拿着练手。
可惜总归是太轻,舞不出短剑的手感。
出了叠音这件事,林亦扇是彻底改了一些被理所当然化的认知观念。
以前光看小说或者电视剧,里面的修真人士都是可以为了拯救苍生而流血牺牲的正面形象。
其实完全是不合常理也不符合人性。
万里挑一才能有一个人能修炼,好不容易得些机缘还要为认都不认识的凡人去死?
他们可以为了宗门大义而抛头颅洒热血,但绝对不会为了蜉蝣一般的凡人。
凡人死了还能转世投胎。
修真人士可是不入轮回,就这一次。
凡人和修士两者介于互不干扰,也互不干涉的微妙关系。
“喀嚓——”
林亦扇一边舞剑,一边想事,没留意脚下的坑洞,踉跄着撞向了一侧岩石。
及时稳住身形,人没事,但手里的木棍是折断了。
轮换着值守山洞的流以看得发笑,她虽不用剑,但也略知一二。
墨道友教的剑法完全是糊弄林姑娘。
全是擒戏动作。
不过她也不好说穿,说穿就是搅事,只当是个闲暇打发。
林亦扇发觉被人嗤笑,有些伤了颜面,丢了木棍,又想拿墨无鸣的佩剑练手。
偏偏那剑又重得出奇。
这拿不起自然就练不成,又不想去笨搓搓地削木棍,只歪靠在岩石上,暗骂了叠音几十句。
背后喁喁细语不断,传到墨无鸣耳里,他半抬眼皮瞧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到地上的半截木剑上,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管她,只嘴角噙笑地阖上眼皮吐纳调息。
*
想是有人咒的缘故。
莲池里静守吞叶鱼的叠音被寻欢门的人团团围住。
面对七八人,她不是对手,当即便御剑而逃。八壹中文網
但她一个练气九层,根本不是筑基期的对手。
没逃一盏茶时间便被抓住。
蒲旋带人在秘境四处搜寻了近一个多月,终不见人影。
想着他们身上有伤,定会四处寻药,算着各种灵植灵兽时间。
总算是在南边逐光山下的莲池逮着人。
她一身湘色坠东珠落肩敞袖裙,款步慢缓地走到叠音近前,瞥开反剪其手的同门,一头钗环珞铛,响得霎时好听。
“你跑什么呢?我又不吃人。”
叠音知道难逃一死,也不惧,冷眼一乜,“你不吃人,你睡人。”
蒲旋娇声一笑,笑得胸脯子直晃,轻执着雀翎扇,猛向她脸上一扇。
“啪——”
一记耳光打得叠音半边脸发木,喘息间又变得发涨发肿。
“死到临头,还嘴硬。”
蒲旋笑吟吟道:“说罢,其余人在哪?”
叠音拿眼杀她,目中带愤,拖着调子一字一句道:“杀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小师妹,何必和她废话?”
边上穿蓝金织锦的蒲痕可没这耐心,一会少不了他出一身腰力,治治她的嘴硬。
蒲旋将雀翎扇抵在她下巴,左右看了看,“嘴硬是最没用的东西。”
“师兄,那就麻烦你了。”
什么话不必说明,寻欢门做惯了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