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安轻抚贼王面颊,帮他合上双眼。
走出牢房。
门口等着的只有余承,其他狱卒都去挖宝藏,瞥了眼里面问道。
“死了?”
“死了。”
“牛校尉吩咐,直接搬出去埋了。”
余承是牢中的老狱卒,亲手处理过不少这类事,寻了个麻袋将尸骸装起来,两人抬着走出天牢。
“余哥,不等仵作查就埋了?”
李平安了解到的大雍律法,牢中犯人无故身亡,属于很严重的事,需要刑部派遣仵作查明死因,上报朝廷请皇帝打勾核准。
批准了,才表明这个人死的合理合法,无需追究相关人等。
这是大雍太祖为避免冤假错案,特意制定的律法,也确实起了极大的效用。
所以一般天牢死了人,会等尸体烂了再上报,到时候给仵作塞些银子,只要死的不是要紧犯人,刑部官吏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官官相护,谁又会为犯人与同僚翻脸?
余承回答道:“这贼偷是瑞王府送来的,刑部那边可不会过问,直接报个病死暴毙就行。”
李平安恍然,只要刑部不过问,后面的事就好说了。
刑部上报死人姓名,不是两个三个,而是一大批写在奏折中。皇帝日理万机,不可能每个都过问核对,名单送上来一般就直接打勾。
唯有刑部特意标注,某某犯人死因不明,才会过问几句。
出牢门口的时候,值守狱卒再三确定贼王死透了,又在尸骸要害处戳了几刀才放行。
据说江湖上有闭气功夫,也有假死秘药,曾经有犯人靠着装死逃出天牢。
天牢后面。
二十多丈方圆的荒地,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很是罕见。
附近原本有几户人家,因为种种原因搬了家,后来京中有传闻,牢里冤死的人太多,晚上经常看见鬼影听见惨叫,谁还敢在附近居住。
久而久之,便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地。
余承和李平安寻了个地方,拿着铁锹挖坑,结果没几铲子下去翻出不少白骨。
“呸,晦气!”
换个地方继续挖,没几下又翻出个骷髅头。
李平安无奈道:“余哥,这地儿埋过多少犯人?”
“那谁知道,我爷爷还在这挖过坑。”
余承说道:“人死如灯灭,能有个坑就不错了,总好过扔去乱葬岗,让野狗吃了去。”
随手将骷髅扔一旁,继续挖坑,结果三四尺大的地方挖出来几个人的骸骨。
好不容易坑挖好了,李平安将贼王尸骸扔进去,正要盖土余承又挥手阻止。
“平安,在牢里做事儿必须稳当。”
余承说话间抽出腰刀,将贼王脑袋直接砍下来,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什么咒语,念完后说道:“这样一来,武道宗师也死透了!”
“多谢余哥指点。”
李平安拱拱手,以后也这么干。
来回大半个时辰过去,杀人抬尸、挖坑埋人都是力气活,纵使练了两天武涨了力气,依然累的气喘吁吁。
回到牢房,寻了个清净地界打盹歇息。
傍晚时分。
孙差拨兴高采烈的回来,背着个大包袱,显然是收获不菲。
牛校尉醒了酒,扫了眼金银珠宝,很是大气的挥手。
“今儿晚去怡红院快活,一切消费由本官买单!”
李平安听到这话,顿时就不困了!
男人对古代同类的羡慕,一半源自妻妾成群,一半源自勾栏听曲。
下了值。
牛校尉领着二十多个狱卒,呼啦啦成群结队,一起向安定坊走去。
冬日昼短,天色已经见黑。
街道两旁的商铺点上红灯笼,门窗还挂着红纱布,一连串的烛光红影,看起来颇有几分喜庆。
怡红院。
京城有名的青楼,位于安定坊最繁华的街道,远远就闻到了脂粉味,听见姑娘们招呼客人的娇笑声。
“大爷,来玩呀!”
待离得近了,见到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李平安混在狱卒当中,位置不前不后,进门就看到个奢华舞台,上面有几个姑娘正在跳舞。
轻纱飘动,若隐若现。
每当有抬腿、扭腰的舞蹈动作,便会引得周围桌上客人叫好,有钱的还会向舞台扔银子。
李平安进门后就感觉到,楼中温度上升了许多,暖意浓浓,与外边天寒地冻俨然两个季节。
老鸨见到牛校尉,立刻亲切的上前招呼,显然平日里没少花销。
“牛爷,富贵阁给您留着呢!”
一行人来到二楼.
包厢是半开放式,三面垂着半透明轻纱,收束上去,可以居高临下看舞台表演,放下来,可以与姑娘玩个痛快。
李平安听着老鸨说价,得知这包厢一晚上要五十两。
酒水菜肴,以及去三楼与姑娘过夜,还要另外付银子。
“这么贵!”
五十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一年的花销,难怪青楼被称作销金窟!
富贵阁。
李平安年岁最小,资历最浅,很自觉的坐在末座。
倒也不用给领导倒酒,楼中有专门的侍女斟酒布菜,当然客人想要了,也可以花银子带侍女去三楼。
酒是美味,菜是佳肴。
几轮酒喝下来,众人心思开始火热,谁来怡红院是为了吃酒?
牛校尉是个通人情的领导,绝不会在团建时候讲话,凭白惹人厌烦,笑着说道:“你们这群家伙,一个个猴急,滚去三楼吧,记本官账上!”
“多谢大人。”
狱卒们早就按捺不住,嘻嘻哈哈的去了三楼,听他们说话竟都有相熟的姑娘。
李平安说道:“牛叔,我身子骨不好,大夫说不宜女色,便早些回家歇息了。”
“回吧。”
牛校尉说道:“好好养身子,等以后健壮了,我让花魁来伺候你!”
“那可说定了。”
李平安笑着答应,他本就不是个圣人,在大雍朝勾栏听曲合法合理,可不会因为前世的规矩,就对此敬而远之甚至口诛笔伐。
前朝的剑尚不能斩本朝的官,更何况连世界都换了!
走下一楼。
台上跳舞的舞娘换了,听老鸨介绍是前年的花魁,花名袅袅,尤擅歌舞。看模样身段,放在前世至少是校花级,以李平安曾经的收入只能远观。
现在只要花几十两银子,就能春宵一度。
“练武,必须好好练武!”
李平安又有了练武的理由,将来突破先天境界,定要体验这红尘滚滚。
“可惜啊可惜,那时候袅袅姑娘或许死了几百年,甚至连怡红院、大雍朝都没了……”
略带遗憾的离开怡红院。
门外寒风呼啸,与温暖的楼内,隔着高高的门槛,仿佛是两个世界。
李平安扯了扯衣襟,揣着手向家走去。
半路上见到一团黑影,缩在墙角,走过去看是个已经冻死的流民。
寒冬腊月,只穿着单衣短打。
流民怀中还抱着个孩子,生的太过干瘦,分不出性别年岁。即使他竭尽全力的为孩子遮风取暖,结局也是冻死在街头,看那死不瞑目的双眼,或许临终前在咒骂老天爷。
黝黑枯瘦的大小尸骸,与街上喜庆的红灯笼,共同组成了扭曲又和谐的画卷。
李平安抬头看到漫天阴云,京城就要下雪了。
“这狗日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