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虽然大家都知道,顾钰修飞船的水平大概甩容瑾七八十条街,但毕竟失望太久,一开始都没什么真实感。直到顾钰修好了能量收集系统,大家将自己以为再也用不上的光脑,又从犄角旮旯里刨了出来,一个个看着界面重新亮起,眼睛和心情也慢慢亮起来了。
本来听说飞船的损毁程度很深,大家还以为至少要在荒星上再住个一两年。结果赶在寒冬期之前,顾钰已经修好了飞船。随后的一切都再没什么悬念,他们回了阔别的联邦。
飞船尚未落地,下面已经等满了翘首相盼的亲人。
一别五年,有激动和期待,也有懵懂和陌生,但无论如何,联邦始终都是他们的家,是来处,也是归途。容瑾走出飞行器,被早就等在一旁的容母大哭着抱住。就连向来铁血的父亲,眼睛也微微红了。
容瑾顺利切除了腺体,终于可以去大学里读书,研究他感兴趣的植物药剂。顾钰也辞去了探索队的工作,他没有重新入伍,而是选择了和容瑾去同一个学校,读机械系,毕业后考进了离家不远的研究所。反正,技术人员也很重要啊,同样有功勋拿,还可以留在家里陪容瑾。
日子过得挺好,唯一让容瑾觉得不太顺心的就是,婆媳关系太好了也不行啊,他家现在的结构产生了巨大的变化。顾钰在容母心中的地位,已经一跃从不受待见的可怜小媳妇,变成了家里的食物链最顶端。唉,容母在家的时候,他都只敢偷偷摸摸地使唤顾钰给他剥橙子了。
……
这一世过去,容瑾睁开眼,回到了空荡荡的系统空间。他的表情还停留在最后分离的时刻。
不知道有没有切除腺体的原因,或者单纯是他的身体不够好,这次容瑾走的要比顾如琢早。最后顾如琢陪着他,在山林里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凭心而论,容瑾觉得自己这一生并没有什么不美满之处,唯独先离开这一点,是他最大的遗憾和不甘。
容瑾不是没比顾如琢走得早过。他也问过,等他离开任务世界,如琢会怎么样。系统告诉他,系统空间的流速和任务世界是不一样的。他离开了,如琢还是要按部就班地走完那一生。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在这段感情里,他是比较坚强的那一个。所以他希望自己做那个被留下的人,但并不能次次都如愿。
系统每在这种时候就变得很温柔,它安静地等待着容瑾平复心情。
在容瑾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系统才轻声道:【宿主,我们去最后一个世界吧?你去了,就能再见到他了。】
容瑾却低声道:【等等。我暂时不想进去。】
系统很惊讶,走到现在,它和容瑾也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现在说话就放开了许多:【为什么?这是最后一个世界了,只要通过,以后就不用再经历这些了。】
往常容瑾调整好了心态,一般会尽快进入任务世界,很少在系统空间停留。这次是怎么了?
容瑾坐起来,抹了一把脸:【统哥,其实是我心里有点没底。我怕我过不去。】
系统觉得容瑾的担心没什么必要:【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一直都走得很顺利啊。】
简直可以说是太特么顺利了,完全没有打磕巴的。系统估计再来五百个世界也能过去。
容瑾思忖片刻,问:【统哥,这每个任务世界里,我和如琢的设定是不是有什么依据的?】
系统承认道:【有啊。你应该也能看出来,任务世界其实和真实的世界差不多,你们在里面的经历,一部分是世界直接强加给你的;另一部分取决于你们的选择和决定。而你说的有依据的设定,应该指的是世界随机赋予你们的那部分,比如说人最不能决定的出身。你总是出身富贵,家庭美满,而顾如琢的家庭情况却总是不如人意。这种世界强加给你的,有迹可循的条件,你可以理解为都是命。】
容瑾知道系统说的是真话,他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他所有走过的四个世界,确实都有相似之处。但如果把所有四个世界的设定重新想一遍,其实固定之处也不多。
顾如琢全部都是母亲早早去逝,因为父亲的绝情而落魄。容瑾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来到他的身边。两人因此发生了交集。
这些都是固定的,也和系统一开始说的“糟糠之妻”是相对应的。而除此之外,容瑾还发现了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每一世恋爱,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磨难。
第一个世界,奴隶爱上大小姐,妥妥的悲剧剧本。在这种情况下,大小姐心里稍微有点下嫁的委屈,奴隶一朝翻身外加自尊心受损,很容易翻车。他们两个避开了这点,可下面竟然还有朝堂诡秘身世谜团等着你,在这点上顾如琢犯了错。他足够喜欢容瑾,但他的喜欢是,有什么危险我自己处理,什么也不跟你说,换句话说,他不够尊重容瑾。但容瑾很聪明,他没有真真实实受到伤害,也原谅了顾如琢。
第二个世界,悲情质子和别国贵公子,悲剧剧本2。母亲的血仇担在肩上,顾如琢必须要走。这次风水轮流转,换成容瑾骗顾如琢一刀两断,如果不是顾如琢主动找他,两人就错开了。后来两人见面,容瑾喜欢他,但是容瑾不愿意为了顾如琢进宫。这点顾如琢让步了,他不做皇帝了。
第三个世界瞧着是轻轻松松的沙雕剧本,但是说真的,如果不是顾如琢一见容瑾,整个人脑回路都不对了,一般人谁能接受自家猫身体里藏着一个人,还想跟自己谈恋爱?你自己想想你以前做猫,脑子不够用的时候,都干了点啥,这特么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第四个世界,beta和omega,先不说什么法律规定,家庭压力,光是跟容瑾谈恋爱,就意味着容瑾一定会承担某种伤害这点,都能把顾如琢给难受死。后来容瑾又流落荒星,生死不知。
这不可能是巧合。如果真的说这些随机的设定都是命,那他俩这恋爱命也太不好了吧。你瞧瞧这走的都是什么坑爹狗血路线。这就像是,顾如琢没想辜负他,但是命运却故意折腾他们,甚至是根据了他们两个的弱点,故意给他们挖了坑让他们踩。
他曾经跟系统说过,他觉得这任务就像是什么考验似得。
其实就像系统说的,他前几个世界都自然而然就过了,他本来不该这么担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不好的预感却一直围绕着他。
系统见容瑾这么反常,担心道:【宿主,你怎么了?】
容瑾喃喃道:【没事,大概是考试过度的后遗症吧。咱们走吧。】
他还记得,一般考试的最后一道可都是压轴送命题啊。
系统见容瑾同意了,事不宜迟,将容瑾给送进了最后一个任务世界。画面模糊过后又变清晰,场景已经从任务空间,变成了任务世界。系统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看着应该是个茶摊儿,但不知道为什么空荡荡的,只有容瑾自己一个人坐在桌边,别说客人,连店小二也没一个。
系统也没细想这其中的怪异之处,想着孤身一人正好,喊容瑾:【宿主,你现在要接收原主的记忆吗?】
容瑾没吭声。
系统迟疑着又喊了一遍:【宿主?】
【宿主?容瑾?!】
他发现,他联系不上容瑾了。
……
容瑾坐在空荡荡的茶摊儿上,他倒不嫌弃这里桌椅粗陋,日夜兼程赶了这么久的路,也很愿意来尝一尝这路边的大碗茶,可惜店家和客人一起被吓跑了。
也是,他现在可不是当初那副无害的模样了,整个人连脸都严严实实地遮在乌黑的纱布下,浑身遮都遮不住的煞气,手里的长剑还滴着血。谁看见都会觉得是个大魔头。
大魔头此刻坐在长凳上,许多零星破碎的画面以及嘈杂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逼得他头痛欲裂。
容瑾扶着桌子,一边强忍头痛,一边咬牙切齿地崩溃:“这是什么情况?我压根就不该相信它是个正规厂家出产的系统!”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的剧痛归于平静。但是刚刚那些繁复又庞大的场景,连一点片段都想不起来了。
容瑾遮在黑纱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半点头痛的痕迹,心里却想:我是终于疯了吗?
时隔十年,曾经的诺言废了,好好的人也疯了,但是该报的仇总归是要报的。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去茶摊后舀了一碗凉茶喝,在桌子上丢了几枚铜板,才提着他刚刚夺来的剑,沿着上山的路,不慌不忙地走了上去。
按照以往的记忆,这一路上应该会陆陆续续遇到不少玄云宗的弟子才是。但容瑾一路走上去,却再没见到什么人。大概是接到了消息,被召回去了。也好,虽然容瑾不在乎,但一路总被小虫子阻拦,也挺烦的。
容瑾走了好一会儿,顺手劈开了好几个阵法,终于看到了玄云宗庞大的山门。
山门前站着不少玄云宗弟子,严阵以待,见到容瑾全都长剑出鞘。其中一人看到容瑾手中的剑,大喝道:“师兄!他手里拿着元久师弟的剑!就是他!”
容瑾遮着面纱,语气半点没有被冒犯后的愤怒,相反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礼貌:“刚刚那位放回来的小兄弟叫元久吗?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话传到,在下秋凉山容瑾,是来寻仇的。”
“我来找你们这里一个叫顾如琢的人。”
“哦不对,我差点又忘了,”容瑾的语气说到这儿,轻飘飘的,带着一点薄凉,“他不叫顾如琢,叫顾白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