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凌渊到了皇后的寝宫,脚步声突然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他迈着大长腿,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进了殿内,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女人。
她精致的脸上没有涂抹什么胭脂水粉,苍白得诡异,但掩饰不住那份恬静通透的美感。
即使都这个时候了,她苍白的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如同四月里的春风,让人见了心旷神怡。
“皇后......”
帝凌渊面色僵住,低声唤她。
往日只要他唤她一声,她就会转过头来,恬静地望着他笑,淡淡地喊她皇上。
可今日的她听不到他喊她了,想到她再也醒不来了,他沉痛地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新任太监总管劝道,“皇上,您节哀顺变。”
帝凌渊缓缓睁开眼,轻轻叹了口气,径直走到榻边坐下。
深邃眼眸俯视着榻上女人带笑且苍白的脸,沉声问殿内的宫人,“皇后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太医不是说,还能挺半年吗?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照顾皇后的?”
帝王一连串的问话夹杂着丝丝寒意降下,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黄蕊,跪在地面上,吓得浑身冰凉。
她一面抹着眼泪,一面难过地说:
“回皇上,不知道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最近总是失眠,深夜也不肯入睡,还犯头疼。”
“皇后娘娘总对大家说,只要她一睡觉,就会有人来害她,且娘娘近来睡觉老是做噩梦,常常惊出一身冷汗醒来......”
“许是夜里没有休息好,加上久病不愈,本就身体虚弱,这才......”
“是奴婢该死,没有照顾好皇后娘娘......”
宫女黄蕊用力扇自己耳光,两边脸都被自己打肿了。
“停。”
帝凌渊大手一挥,呵止了宫女。
扬起长眉又道,“皇后失眠做噩梦,怎也不向朕禀报?”
黄蕊颤抖地说,“回皇上,是皇后不许奴婢们告知您的,说您国事繁忙,日理万机,不能因为一些小事情就去打扰您......”
“哎。”
帝凌渊又是一声叹息。
皇后从来不会主动来找他烦扰他,不会献媚讨好他,也不会在他面前哭闹折腾,不会说假话骗他,敢于在他面前说真话......
她总是这样,善良懂事又体贴。
但这样的皇后却走了,不会再醒来了。
他将视线从女人恬静的笑脸上移开,神色凝重地又问,“太医院可曾知晓此事,可有给皇后诊脉开药?”
黄蕊头埋得低低的,一五一十地回道:
“一开始,太医都有给皇后娘娘开药的,但吃药一段时间,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糟糕了,夜里惊醒的次数更多了,头也更疼了,于是,皇后娘娘便不肯再喝药了......”
帝凌渊抬手捏了捏胀疼的眉心,“罢了,也是朕最近太忙,疏忽了皇后,朕对不起皇后。”
太监总管又劝道,“皇上,您不用自责和难过,娘娘定是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了呢,那里没有病痛,没有折磨,没有苦难......”
帝凌渊颔首,心里稍微好过了些。
或许,死于久病榻前的皇后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帝凌渊在正阳宫围着院子,踱步走了几圈,待了近两个时辰,看着宫人将白布白帐白幡挂上树枝和墙头。
日上三竿的时候,他心情依旧很沉重,但最后还是出了白晃晃的正阳宫。
人死不能复生,他再留恋不舍,再难过自责,她也不会回来了。
她就这样,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树上有寒鸦飞过,他循着寒鸦的叫声抬头看了看,跨出了院子。
院子外,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突然,有人朝他喊了一声,“皇上,臣妾觉得,皇后最近病得很诡异,极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比如说......有人在宫中施用了巫蛊禁术......”
帝凌渊闻声抬眸看去,发现同他说这话的,是一个他没有什么印象的妃子。
太监总管在身后提醒,“皇上,这粉衣妃子,不是旁人,正是曾与璟贵妃打赌输了后、被迫胖成球的丽妃。”
帝凌渊俊脸一沉。
他对宫里施用禁术的人,向来厌恶,零容忍。
轻启凉薄寡情的唇,冷冷地道,“丽妃胡言乱语,口无遮拦,即日起打入冷宫,往后,朕不想再听到禁术两字。”
话落,抬腿大步而去。
“皇上......”
丽妃眼眶泛红,突然就哭了出来。
她许久没有见到皇帝陛下了,也许久没有被他正眼瞧过了。
好不容易见着了他,还难得被他看了一眼,却因她道破皇后死去的真相,而被严惩打入冷宫。
她在他心里,就这么没有分量吗?
皇后薨逝,宫里到处挂满了白色的装饰物。
人人都得换上素衣,不准佩戴色彩鲜艳的首饰,不能化艳丽的妆容,不准嬉闹玩乐。
整座皇宫都静默了下来,以表哀思。
云朵才刚换上一身白色衣裳出来,就见一群侍卫进殿来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璟贵妃,对不住了,德妃娘娘搜查后宫时,在您曾经居住的灵犀宫内,发现了扎满针的巫蛊娃娃,怀疑您对皇后施用了巫蛊禁术,还望您配合着咱们走一趟。”
侍卫恭敬地双手作揖道。
“怎么可能?”
云朵大感意外,右眼皮又跳了起来。
“娘娘,那巫蛊娃娃若不是您做的,那便去皇上和德妃娘娘面前,证明您的清白吧。”
“行,走吧。”
云朵也不磨叽,让小翠过来搀扶着自己,就随侍卫统领去了。
御花园里,帝凌渊和德妃都身着素衣,坐在石桌前。
德妃正笑容淡淡地给帝凌渊斟茶。
听到脚步声,她视线一抬,触及到云朵肿得厉害的嘴唇,以及脖颈上、锁骨上、越往下越密集的红痕时,她得体的笑容当即凝固在了脸上,眼底喷出不易察觉的妒火。
云朵径直在她对面坐下了。
德妃将云朵浑身上下,连同头发丝,都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只觉得,许久不见,云朵这女人尽管身着白衣,那份夺目的美丝毫不减。
因嘴巴肿了,身上印着暧昧的痕迹,更添了几分妩媚风情。
想到她有孕在身,还那么肆无忌惮地勾引皇帝陛下,而向来禁欲的皇帝陛下又因她而突破常规,竟那样毫无节制地疼宠她,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
云朵自然察觉到了德妃不悦的情绪。
只觉得这后宫的女人,都围绕一个大猪蹄子打转,也挺可怜的。
但这和她无关。
她只是转过头去,问身边孤高傲岸的男人,“不知皇上找臣妾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