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墨无痕闻言,微微诧异,没想到前方的将领竟然是王翦这个秦之宿将。
缓缓拉开帷幕,墨无痕走下轺车,来到王翦的面前。
“久闻秦国上将军之名。今日一件,果然更甚传闻。”
说完仔细打量起王翦。
一身黑色玄凯,唇上一撇胡子,下巴是一条长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杀气腾腾。那刚毅而硬朗的脸上,除了男子的豪迈,也透露出其睿智。
而王翦此时也认真的打量着墨无痕。
一身乌黑长发散乱在风中,脸型俊朗无比。
眼睛深邃无比,一抹微笑挂在嘴角,显得无比自信。
身后披着一条白色的披风,衬托出墨无痕的潇洒。
良久后,王翦拱手叹道。
“不愧为儒家荀子高徒,果然风姿卓绝”
墨无痕亦是回礼。
“王翦将军过奖了。在下不过仰仗老师之名而已。微不足道。”
王翦闻言,意味深长的说道。
“是吗?我可不觉得。我很期待墨先生在咸阳的表现。”
墨无痕愣了一下。无奈的叹道。
“王翦将军太看得起在下了”
“先生此去咸阳路途遥远,就让王翦派兵送你一程吧。否则只怕先生寸步难行。”
墨无痕虽然不解,但依旧只好拱手道。
“那就多谢上将军”
只见王翦大手一挥,一只十人队,立刻停在墨无痕车驾的旁边。
“送墨先生安全到达咸阳。”
“诺”
王翦对着墨无痕拱拱手,随后调转马头,向着中军而去。
墨无痕看到王翦离去的背影。
片刻后
回到轺车上,在秦军的护卫下向着函谷关奔袭。
。。。
半个月后
墨无痕一行人终于路过函谷关,到达秦国的腹地。
由于身边秦军的一路跟随,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关隘的刁难,对于这点墨无痕对王翦是充满感激的。否则这一路的行程,还要浪费更多的时间。
步入函谷关,就属于秦国的核心的核心地界。
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关中平原。
关中平原在以前叫做河西之地,秦国与魏国为此征战不休,当年秦国的纠纠老秦共赴国难,就是在这块土地上响起的。
所以这片土地上遍地都蕴含着老秦人的血水。
同时这里也是秦国最为富庶的地区。
自古以来,秦国的封地都分封在关中平原,因此有一句俗语叫,河西关中半个秦。
说的就是关中的贵族,勋贵之密集,占据秦国的半壁江山,甚至更多。
自穆公到嬴政八年,期间两百多年,赢氏的子孙在这片土地上不断的发展,开枝散叶,已然成为秦国的一大势力。
由于商鞅变法后,不限制土地交易,因此在这片关中平原上,经过两百年的积累,赢氏族人通过封地,得到了大笔的良田。
大批的秦国农民成为他们的佃农。
幸好,赢氏不忘本,知道不能竭泽而渔,收取佃金之后,依旧给佃农留下三层粮食,佃农方才不至于饿死。
但随着秦国的日益强大,土地的兼并情况越演越烈。
无数的秦国平民,要么到更远的地方开垦荒地。
要么就成为赢氏贵族的佃农。
而秦国的朝堂对于此事也是有心无力。
只因为期间牵涉的人物,实在太多了。
除此之外,平民的另外一条出路,就是从军。
秦军的二十军功爵,注定了,只要从军,就可以改变命运,就可以成为贵族。
因此,秦国民间皆闻战而舞,奋勇杀敌,为的就是改变命运。
而墨无痕过了函谷关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副的景象。
这天
墨无痕一行人来到关中的一个小村庄,村里的人看到墨无痕车队旁的秦军,立刻一拥而上,口中大喊。
“大人,是不是要征兵?我身体强壮!”
“大人,我已经十五岁!可以杀敌”
...
看着这些踊跃参军的秦国子民,墨无痕方才感受到,山东六国与秦国的差距之一。
‘战心’
“民不畏死,兵不惧战,何愁不胜。”
却听见此时秦军一名拾长上前驱赶人群。
“我们不是征兵的,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听到拾长的话,所有人皆不约而同的失望离去,随后一群人蹲在地上发呆。
墨无痕此时见天色已晚,于是走下马车。
看到这群平民,不论男女老幼,皆对着农田愣愣发呆,不由好奇的问旁边的秦军。
“这位将军,他们这是怎么了?”
拾长闻言,不敢轻慢。
揭下黑色面甲,赫然是一个不足十八的稚嫩少年。
“先生,你有所不知。现在秋收已过,大家没有农忙,白天只能在这里发呆。”
“他们不做事吗?”
“先生,做事是会累的。累了就会饿,饿了就要吃饭。如今家家户户,除了上交的粮食,其余所剩不多。
如果家中还需要服徭役,则需要将这份粮食交给服徭役之人,否则亲人就只能死在徭役中。先生你觉得,他们手上还能剩下多少粮食?
尤其是关中地区,这种情况尤其突出。他们除了需要将粮食交给国府,还需要交给贵人。剩下的不到三层。却要养活一家老小。”
墨无痕闻言大惊,这与当年商君变法之后的情形大不一样啊。
“怎么会如此?他们不可以去其他地方求生吗?”
少年叹道。
“先生,没有路引,如何能到处行走,还没离开就会被人举报给抓回。而弃田,乃是重罪。”
墨无痕沉默了。
“这种情况多吗?”
“关中渭水附近皆是如此。其他地区稍好。”
墨无痕闻言,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阵悲伤传来。
缓缓自人群旁边走过。
只见人群中老弱妇孺居多,偶尔伴随着一些男子,也是一脸的麻木。
那空洞的眼神,只是怔怔的看着墨无痕,却连转头的力气都舍不得使用。
佝偻的身躯,死寂一般的沉默,这就是秦国的现状。
而这样的情况在整个秦国的土地上,正不断的上演着。
墨无痕喃喃道。
“以法之森严,行强权之治。虽使民心而一,然民心虽一,却无人哉。商君之法虽好,然经过近两百年的演化,已经将秦国泯灭成一台战争机器。
民众悍不畏死,只是因为除了这条路,已经无路可走。如果将来秦国一统天下,这天下又将变为何等模样?世人沦为牛马,而不自知吗?”
想到这里,墨无痕的心中突然萌发出改变这一切的冲动。
巍巍华夏,千年传承,如何能变成这个样子?
先人以血为阶,以骨为路,方有如今的华夏文明,又怎么能变成这样?
想到越深,墨无痕似乎越能看到秦国的结局。
‘一统天下之日,秦国崩坏之时。群雄并起,诸侯纷争,乱世延续,民不聊生’
突然,墨无痕的周深开始散发凌乱的气息。
‘如果,如果,我改变这一切,是不是就能避免这一场悲剧的发生?’
想到这里,墨无痕突然对为何执剑有所领悟,一丝丝微弱的剑意在墨无痕的身体酝酿。
‘我手中剑能杀千万人,却不能救一人。这样的剑,不要也罢。
真正的剑,应该是以天下为柄,以山河为颚,以苍生为锋,以法之森严为刃,儒为剑鞘。方能一剑出,而天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