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丰朝廷不管雪灾,还极力想消除痕迹,不许受灾百姓进城,派兵严守往京城的关卡,严禁灾民进去。
几十万灾民集聚在城郊,挖草根刨树皮,冻死的尸体硬邦邦地堆满沟渠。
而朝廷之所以不许灾民进城的原因,很简单,老皇帝要过寿,不能让这些事影响了皇帝的心情!
简婧媛说,因为皇帝要巡游,而街道两旁都是枯树,皇帝喜欢梅花,礼部连夜让百姓拿红绸扎成梅花,绑在枯树枝上。
城外是冷死的百姓,城里是撕碎的丝绸做假花。
多么戏剧性的一幕啊!隋炀帝干过差不多的事,接着大隋就亡了。
简婧媱说,如今城郊的灾民就像一个火药桶,一点火星抛过去就能点燃。我们大夏根本不必插手,大丰朝廷这年必不好过。
有了这些消息,李凌薇放心地投入到淮南道的建设当中,她就等着大丰自己先乱起来,然后明年一开春,她会像神灵一样,去终结大丰王朝!
目前唯一的意外就是宇文苍昱,得想办法拖着他的漠北军,绝不能让他在开春后赶回大丰京都救援。
李凌薇想把拖住他的这个活给莫天寅,因为从陇右出兵漠北最快,并且他和宇文苍昱一起战斗过,了解他的用兵策略,更容易找到他的弱点。
但季清哲觉得莫天寅去拦住漠北军不合适,因为莫天寅太过重情,身上有一股江湖侠气,哪怕经过这么多事,他本性也难变。
他和宇文苍昱合作杀贤王,他救了宇文苍昱的命,还把灵露给宇文苍昱。由此可见,他是真的把宇文苍昱当朋友。
就像当年他认霍非为友,哪怕事后知道霍非是探子,他也没杀霍非。
这人就是这样,合他脾气,他就跟你掏心掏肺。所以季清哲一直觉得莫天寅能做先锋军,但不能带大军。
这样的人做不了主帅,只能做一个冲锋将军。
他现在认定宇文苍昱是友,你再让他背叛朋友,他肯定不乐意。就算女王之命不可违,到了紧要关头,他肯定不会杀宇文苍昱。
所以拖住漠北兵之事,还得另派一个人去。派谁呢?当然是在山南道的霍非。
他的兵马、武器、物资都比莫天寅足,趁这个寒冬,让他准备好开春就直入漠北。
陆地上是霍非来拦,海上则是沈亮。龙游战舰往那一放,漠北亲王的战船就别想驶过来。
就像当初让宇文苍昱孤立无援一样,也要让大丰京都孤立无援,我龙游大军挥师直入,杀丰帝和宇文牧,毁其国祚。
从此,世上再无大丰,只有大夏!
其实就算宇文苍昱能赶来救援,李凌薇觉得也无妨,漠北军再强,能强过旋风炮?
不过是拖延大丰灭国的时间,多死些人而已。再者就是,宇文苍昱是肯定会死的。
可若他不参与进来,战后愿意归服,李凌薇到是可以饶他一命。
接下来的几天,李凌薇白天和季清哲一起到各机构巡查h吃过晚饭后两人聊大丰之战的布局,聊上一、两个时辰,然后她才休息。
说是休息实则是进空间收棉花,之前收各种作物的种子,她还能隔几天进来一次,有了农科院,良种是够用的。
现在有雪灾,大夏又一下子夺回三个道的领土,麾下百姓同样增加多几十万人。
囤的粮食一下子消耗了一半,而过冬的棉衣却怎么也不够,只能让空间加急赶制。
是的,不光是收棉花,她直接就在空间里用意识纵作纺织机,将棉花织成棉布。
做成最简单款式的棉袄和棉裤,再统一装箱放到后勤仓库,等热气球一回来,就送往霍非和莫天寅手中。
除了种绵花,她又将战马和耕牛转移的半出去,养起了绵羊。
所以第天夜里她都在空间里忙着,拔鹅毛、剃羊毛、收棉花……
沈秋阳,好想你啊!
下次你再来,本王绝对不放你走,立即仍进来干活!
施诚几天没见到人影,忙着做简易版热气球和载物式大号冰爬犁。
除此之外,他还要在庐州城建有轨马车道,因为邵州军工场的有轨马车道太好用了,大大提高了送货速度。
但邵州城早已建好,再重新敲定有轨马车的路线,工程很大,他现在也没空回去主持建设工作。
刚好庐州城要翻修,特别是这次雪灾,几乎八成居民区都要重新翻修,趁此机会,他立即决定将庐州城设为第一个全面通行有轨马车的州城。
李凌薇趁机将公交车的模式告诉他,又将早先欧州那边有轨马车的规章制度抄出来给他,让他自己拟定一份适合大夏的规章制度出来。
继造船之后,施诚再一次彻底沉迷于造车和造轨道当中。这孩子,前世妥妥是个机械理工男!
李凌薇觉得再这样下去,以后不能放施诚出海了,得往铁路工程式方向培养。蒸汽机早晚会造出来,造火车的工程就得提前学习了。
六天转瞬即过,这天她早早来到施粥棚,看今天的灾民情况。
粥里加了拍碎的山药和玉米碎,还有红豆、花生和冰糖,跟八宝粥差不多。百姓自己带着碗,排队领一碗粥,外加一个白煮蛋一个盐煮土豆。
她听到不少灾民在旁边议论,这吃的,比自家过年吃的都好!
等春来自家也种了这些高产作物,就再不愁吃喝了。
吃了早饭灾民再次排队领工作牌,施粥棚一天只免费一顿饭,午饭和晚饭想吃就得拿工分来换。
有了工作牌就可到各个征工点去报名,青壮能去干重劳力的基建活,像修路、扫雪之类。
妇人和老弱可领到纺织坊或是各种加工坊的活,干活的地方暖和,活也轻,干的好还能成为正式工人,赚的工分完全够养活自己和孩子。
因此虽然这场雪灾来的突然,但百姓到无沮丧之情,反而觉得今年这个寒冬过的比往年还要好。
之前几年淮南道在大丰手里,天一冷一家人就缩在床上不敢出门。没有御寒的衣物,没有裹腹的食物,一天两碗清可见底的薄粥保命。
静静地等着寒冬过去,暖春到来。这还是命好的,命不好的,老人孩子睡前还能说话,早就却带着笑脸冻的发青,在睡梦中离开这个世界。
更可怜的是大丰军队需要奴隶干活,不管不顾地进城进镇进村,抓青壮,抓女人,带到军营鞭子抽着,在寒风刺骨中干活。
有时给碗粥,有时连粥也不给,干了一天活挨了打,晚上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看到的是吓坏的妻儿,冷僵的老父母。
有人熬不住,冒死进山林砍柴或是想打些野味,要么因冰雪封路冷死在山里,要么被同样饿极了的野兽吃掉……
过去几年淮南道的寒冬,天空中除了飘着雪花,还笼罩着一层死亡之气,将淮南道百姓的性命,一点点夺走。
而这个冬天,虽然雪灾来的早,可他们却吃饱了饭,挺直了弯了几年的腰,有活干,有御寒的物资……
原来,冬天,也是可以不死人的!
再听龙游民兵说着江南道百姓是怎么过冬的,吃涮锅子,温泉养鱼种青菜,隔三差五一家人就涮鱼锅。
鸡蛋在江南道是极普通的食物,不论是军营、学校、工坊,每天每人必吃一个鸡蛋。有些孩子都吃腻了,只吃白不吃黄……
猪肉也是,以前都抢肥肉吃,现在肥肉没人吃,只用来熬油,孩子爱啃骨头吃瘦肉。
大丰王孙贵族才吃得起的白糖,在江南道同样是寻常东西,就连咱们这粥棚熬的粥,一桶就加几斤糖!八壹中文網
孩子们已经不爱喝糖水了,麦芽糖之类的老式糖也不爱吃,就爱吃岭南那边的水果粮、奶糖、蜂蜜糖、话梅糖……
灾民们流着口水听民兵讲着,这还是普通人的生活吗?天上的神仙也就过这日子吧?
刚巧岭南送来了一批物资,其中就有一船糖,各种各样的糖。余飞龙特地说,这是送给王上和女兵们的。
女孩子和小孩子都爱吃糖,咱们龙游女兵肯定也喜欢。
李凌薇失笑,想不到余飞龙还有这么细心的时候。便让半夏取了一半送去给秦姝,分发给女兵。
另一半她则送到灾民营,当奖励的方式发给灾民。
她不知道的是,糖果出现在淮南道的这一天,淮南道的百姓彻底相信了民兵团长们所说的幸福生活。
那些用糯米纸和白蜡纸包着两层的糖果,有七彩的水果味,他们闻所未闻的水果,芒果、荔枝、龙眼……
还有奶白奶白的奶糖,只看一眼,闻一闻,都不用吃,甜香味充满整个口腔,从舌尖一直甜到心口。
这一天,所有的灾民都拼命地干活,只为领到做为奖励的两颗糖。
领到后他们也不吃,紧紧地攥在手心里,直到手心的温度将糖暖的发软至变形。
飞奔回到临时的家里,小心翼翼把掌心摊放在微弱的烛光下,孩子和父母期待地围在旁边,以为和往常一样,是平分那个工坊发的鸡蛋。
“这是什么?”头发枯黄,瘦的像病猫一样的小女儿,怯怯的声音中带着期待和欢喜。
“糖。”
孩子们眼睛一亮,老人笑呵呵地说:“给孩子吃,半截身子入土的人,还吃啥糖啊!”
男人小心翼翼地拆开外面那层白蜡纸,看一眼上面写的几个字,不认识。
但这是写有字的纸,珍贵着呢,让孩子收起来,明天找人问问,跟着上面识两字。
然后将两颗奶白的糖用指甲一掐为四,飞速地塞到两个孩子和父母口中。
四个人几乎是一样的表情,先是疑惑地嗦了一下,然后眼睛一点点眯起来,陶醉的甚至不舍得张开口说话,生怕‘糖’味跑掉一丁点。
但是很快,小女儿想到什么,飞开地将已经融化了一半的糖从口中吐出来,塞到父亲的嘴里:“爹爹也吃。”
自己则不舍地舔舔嘴唇,一双鹿眼充满爱意地看着父亲……
男人只用唇碰了一下,就吐到蜡纸上,不好意思地看着女儿笑道:
“爹尝过味了,留给你娘尝尝。”
此时,那半颗小拇指那么的奶糖已经融化到只有花生米那么大了。
这份喜悦被母亲回家,再次送上高潮:
“孩子们快来,娘给你们带了糖!快看,这颗是芒果味的,这颗是荔枝味的……
“娘吃过了,你们快吃……
”管事的只要干的好,明天还能领两颗。这纸可别丢了,娘特地问了人的,这个字念糖……“
这一夜,这样的情形在千家万户中上演,工分和粥,棉衣和煤,是能让人在这个寒冬活下去的必备之物。
但是这一颗小小的糖,却是满足了他们对未来的向往。对龙游女王治下那个太平盛世的向往。
原来,我们这样命如草芥的人,也能吃到这样甜蜜的糖啊!
就在这时,热气球飞了回来,不是五个,只飞回来了两个。
喜悦和不安同时出现在军营所有人心里,李凌薇也一样,她强忍着没和季清哲猜测为什么有三个没回来?
她不想将这份不安继续扩大,直到那两个热气球平安落地,冷的瑟瑟发抖的四个人被带去喝热茶吃热饭,换衣裳烤火取暖。
暖回过来之后才来给李凌薇回话:“霍将军说我们四个回来就好,另外三个热气球他要用来给山南道各地发传单和抛洒物资。”
随即他们将霍非的回信呈上,果然山南道的情况比淮南道严重多了,许多房屋倒塌,百姓住进了地窖。
现在最缺的是粮食和棉衣,至于取暖的柴火不缺了。因为莫天寅成功找到了石油,他暂时顾不上李凌薇所说的石油研究,只单纯用石油来取暖。
此物能燃烧许久不灭,太适合这样的雪灾缺柴缺炭时取暖了。
莫天寅挂念霍非,一找到石油就往他那送了一些,幸运的是,虽然整个北方都有雪灾,但山南道和陇右之间的路并没有阻断。
他成功收到莫天寅的石油,分发给百姓取暖。但粮食莫天寅就没富余的了,他已经在往高原山地去跟当地土著民换牛羊肉,目前还没消息。
最后霍非带着祈求的语气,求王上尽快送粮食过去,要不然他就要饿死了。
成为龙游军将领中,第一个被饿死的将领。
全篇一句话概括:“女王,我饿,求饭!”
李凌薇看的直捂额,把信抛给季清哲:“速速安排送粮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