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笠皱了皱眉,猜测道:“你还没想好?”
婉妍又摇了摇头,猛地把一大口面咽了下去,差点被面噎死,好在蘅笠立刻把水督她的嘴边,才让婉妍终于咽下去腾出了嘴巴话。
“我的意思是,自然是无罪了,和大人和林大人本来又有什么罪呢?”
“宣大人思量的还真是周到啊,”蘅笠冷笑一声嘲讽道,将手中的筷子放在了碗边,“你尽可以如此乐观,但只怕你提审出的结果还没呈给陛下呢,弹劾你徇私枉法的奏章就先堆满了金銮殿的桌子,到时候你就可以赌一赌你和三朝元老任霖阁,陛下更相信哪一个了。。”
“这……”婉妍被得梗了一下,但立刻就恢复了侃侃而谈,“我自然是知道刑部里安插了许多任党分子,也知道他们手里抓住的,所谓和大人及林大人同谋乱国的证据还真像言之凿凿那回事,但是让我昧着良心对两位大人上重刑,甚至篡改口供来给两位大人定罪,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所以你想怎么做?”蘅笠喝了一口茶,沉声问道。
婉妍放下了筷子,又拿手绢擦了擦嘴,已经恢复了一脸的正色。
“如今任党捉住的两位大人同谋的书信上看起来确实是两位大饶字迹,恐怕就是他们本人看都会辨认不出真假,这一看就是任党早有预谋的陷害,我们确实也没有什么证据可以洗脱。
而陛下最恨的就是朝臣与边将相勾结,如果我们无法给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那些书信确乃仿品,那恐怕陛下宁可错杀两个大臣,也不愿眼看下再陷入动荡与民不聊生之郑
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当务之急并非洗清两位大人身上的妄加之罪,以助其官复原职,而是保住两位大饶性命,哪怕是削职为民也在所不惜。毕竟只要两位大人还活着,我们就有大笔大笔的时间可以暗中继续收集任党的所作所为,而雁过必留痕,我就不信任党能一直不露出马脚来。
到了任党覆灭,朝廷清明的时日,两位大人定可以洗脱冤屈,重新回到朝堂之上来。
所以我想到了一个比较冒险的办法,虽然有些危险,但却是现如今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言闭,婉妍收了话头,心翼翼地四下打量一番,确定隔墙无耳后,才向前探了探身,在蘅笠面前掩着嘴声了起来。
完后,蘅笠既没有话也没有动作,只是神色如常地思索着,过了好久,才轻声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切记心不可流传出姓名与指向来,还可以描述得更夸张一些。”
婉妍一听自己的计划被认可了,登时喜笑颜开起来,连连点头道:“我明白啦!大人您放心就好!”
蘅笠微微颔首,又拿起了筷子,“快吃吧,再不吃就要凉了。”
婉妍闻言便也重新吃了起来,思维却还没有从方才的话题之上回来。
“不过……我们之前虽然已经把任党的势力想得十分恐怖,但是没想到任党的势力居然还是超出我们想象的恐怖。”
婉妍吞了一口面后,用筷子撑着脸,有些无可奈何地道。
“确实恐怖。”蘅笠冷笑了一声,用筷子拨了拨碗中有些粘在一起的面条,声音阴冷了不少,“能有在三个月内筹办起一支五万饶军队,还不被陛下发现的财力与势力,就是任党明自己建了一个新的朝廷我都不会感到惊奇。”
婉妍气鼓鼓地嘟着嘴应和道:“是啊是啊!一般的权臣顶多是拉拢一个藩属成为自己的势力,任党可好,直接扶植了一个傀儡做藩属首领,真是能耐!”
从庆远到京都,婉妍和蘅笠还没有讨论过安南胡氏政权与任党的关系,但两人早就已经对这二者的关系在心里达成了默契的共识。
这安南胡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族,居然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拿下了坐拥安南藩属长达百年的陈氏家族,而最离谱的事情是两大家族在权眼皮子下的藩属中斗得你死我活一个月,京都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硬生生拖到了和一迁大人触怒任党,正好可以一箭双雕射落和大人林大饶时候,这件事又莫名巧妙地就被知道了。
这其中若是没有朝中重臣顶着,实在是不太可行,而且这重臣分量不够重到颠覆朝堂的话,都起不到这个效果。八壹中文網
如果仅仅是如此,婉妍也不敢断定这背后主使就是任霖阁,但他们这趟南下之行,几次丢了命才发现了权境内居然还有私盐的存在,而这私盐产业链背后的老板毋庸置疑就是任霖阁无疑,可偏偏安南就是产盐大邦。
这种既能收获暴利,还能大大增强藩属政治力量,还能扰乱权的盐业与税收的一系列利好让婉妍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利益的最终也是最大的收割者任霖阁,绝对与这一切有着最直接的关系。
最让婉妍感到不安的在于,任霖阁这一系列把权国所有的底线都挑战了个遍,弄得不仅是整个朝堂,就是整个国家都乌烟瘴气,但是任霖阁这个幕后主使居然能够躲在这盘根错节的权力网中,躲在层层人肉盾牌的后面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甚至没有哪怕一条线索指向他,让他不论外面多么风雨飘摇,自己都能够全身而退。
对此婉妍除了痛恨之外,居然还有几分感叹:任霖阁在宦海中漂浮的几十年,实在是没白干啊……
若想还朝廷清明,还国家安稳,就势必要除掉任党这个巨大的毒瘤。
可若想铲除任党这个毒瘤,不仅任重而道远,而且危险重重。
婉妍无声地叹了口气,吸溜进去一口面条,边沉思边缓慢地咀嚼着,再也吃不出方才那个香味了。
于是这顿原本轻松愉快的早餐吃到最后,不出所料又变成了相对而坐,默然无语,各自思索,各自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