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如蘅笠所料,婉妍第二去刑部时,前脚刚刚进入,后脚圣旨就跟着来了。
“奉承运,皇帝诏曰。和一迁、林仪峰疑通谋乱国一案积冗已久、影响不堪,理应尽速公允审理,得有定论,以定民心,以平朝纲,以安法理。今任命刑部尚书为和一迁林仪峰疑通谋一案的主审官,刑部都官司郎中宣婉妍为辅审官,尽刑部之力,限期半月,去其表象,究其真相,还清明于人间。”
皇上身边的掌印太监王公公捧着金黄色的圣旨,尖着声音朗声念道,整个刑部所有在岗的官员“哗啦啦”跪下了一片,齐声回道:“微臣领旨。”
等众人都散了,只剩下刑部尚书尹维谅和婉妍以及新任刑部都官司侍郎于潼时,掌印太监王公公才云淡风轻地对着尹维谅,似是随口一道:“尹大人,陛下的意思是,这次案子关系重大,机会难得,最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尹大人您可得带着您的后辈,多教他们些东西,让他们多历练历练才是。”
尹维谅一听,当即明白了王公公的话中之意,连连点头道:“陛下得正是!这么好的机会,是该让年轻人多展展身手,我这把老骨头为他们提供支持就是。”
两个老狐狸话就是这样方便,什么都不用透,把一切都留在好看的面上,但彼此已经都了如指掌。
婉妍此时当然也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是这个案子名为尹维谅大人主审,但其实还是让自己多操刀的意思。
皇上何其的精明,自是知道不论尹维谅哪怕不是哪一派系的成员,但性子早已在宦海的沉浮中变成了圆滑老成,谁也不愿意得罪的“中庸”之人,在这种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案子中,虽然偏私的可能性也挺,但必是不可能深究其中因果,倒不如婉妍这个初生牛犊,既有一颗有抱负的心,又背靠相门,名满京都,也有大刀阔斧干上一番大事业的底气。
当朝皇上饱受前朝内臣边将相勾结的苦,所以这次是下定决心彻查一番了。
婉妍淡淡笑笑,看破不破地对着王公公谢道:“微臣多谢陛下栽培之美意,定不负陛下的厚望与重托,必将鞠躬尽瘁,为陛下寻得真相。”
王公公满意地笑着点零头,又吃了一杯茶,了一会儿闲话,便也走了。
等王公公一走,尹维谅便对婉妍道:“既然陛下都发话了,那这段时间就要多辛苦宣郎中费心了。”
婉妍彬彬有礼地笑着应道:“这本乃下属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一,尹大人客气了。”
尹维谅点点头,又对于潼道:“于潼你去把这个案子的所有卷宗再整理一遍,把要紧的整理出来,再给宣郎中看看,温习一下,最好尽快就能去提审。”完尹维谅又看向了婉妍,客气地问道:“宣郎中你看你大概还要个几时间,能去提审和一迁和林仪峰?你先大概个时间,我好去和北镇抚司那边接洽。”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婉妍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笑得自信而明朗,“反正今色还早,卷宗我也看熟了,与其闲着,不如直接去碰碰运气。”
“什么!?今日!?”尹维谅一听,大师风度地惊呼了出来,胡子都惊得卷了起来,“……宣郎中您没有开玩笑吧?虽然老夫我也知道你素来才干卓绝,但这案子可是陛下十分关注的,足以撼动朝野安定的大案子,可以和你未来的发展息息相关的,你当真不再多准备准备了?!”
“多谢大人关心,下官感怀于心。但正因此案重大无比,所以下官再多准备几日事实上也无济于事,不如尽快入手,也免得夜长梦多,再生枝节。”婉妍抱拳对尹维谅谢道,尹维谅见婉妍执意如此,也觉婉妍的又理,何况他早已决心远离这趟浑水,便也不再劝阻。
婉妍见尹维谅默许了,当即对门外朗声唤道:“来人!即刻前往诏狱送刑部文书,先提审林仪峰,请北镇抚司处准备一下,尹大人与本官半个时辰后就到。”
门外的侍从一听,领命就往北镇抚司去了,婉妍又着人安排车马后,见还有一些时间,便重新坐回了大堂之上,和尹维谅起话来。
“尹伯伯您先稍坐片刻,车马一刻后就准备好。”婉妍边恭敬地道,边给尹维谅奉了一杯茶。
因尹维谅的年纪比宣郢还大上几岁,又与宣郢共事多年,于是在私下的时候,婉妍都唤尹维谅“尹伯伯”,比之“尹大人”在恭敬的同时,又多了几分亲昵。
尹维谅笑得慈祥,端起茶杯吃了一口后,才欣慰道:“如今这些繁琐的事情都有妍儿你操持,倒让我贪了个清闲啊。”
婉妍就站在一边,并没有坐下,笑得活泼可爱,爽朗道:“能为尹伯伯分忧,是妍儿的分内之事,更是妍儿的荣幸。今日的审讯也请尹伯伯放心,晚辈也已准备妥当。晚辈南下蜀州时曾与林仪峰有过几面之交,也有情摸排了他的底细,便知他知道的事情可是不少啊,今日晚辈定让他好好一,好……”
“咳咳咳!”
婉妍正胸有成竹地规划着,就被尹维谅一阵剧烈的咳嗽截断了。
婉妍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看向尹维谅,只见喝着茶的尹维谅,用眼神轻轻瞟了一眼和婉妍一同侍在一旁的于潼,又立刻收了回来,几乎完全察觉不到。
婉妍又疑惑了几秒,才立刻恍然大悟的眼睛一亮,随即又立刻收敛起来,恢复了常色,但话头却不再接着下去了。
哎……聪明是聪明,但到底还是个孩子,人情世故上还是欠缺得太多啊……
尹维谅吹了吹茶碗上的浮沫,在心中暗暗暗叹着。
然而就一会的功夫,于潼的脸色已经变了不少,虽然神色还是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眼神中已经明显多了几分惊惧和紧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