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夏天还是闷热。
但有微风吹过，难得的带来一丝凉意。
张辰听完沈佳钰的话，微微点头。
看来沈总颇懂废话文学啊。
张辰想着。
什么想不想做不做，反正他没听明白。
于是张辰看着沈佳钰，情真意切地说道：“沈总，你说的话很不错，很有道理，也很富哲理性。但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什么意思呢？”
沈佳钰刚起来的忧伤范儿被张辰这句话瞬间打破，她蚌埠住了。
“……你有点讨厌了，我还没开始说呢。”沈佳钰白了张辰一眼。
“活跃一下气氛，要不然我怕你哭。”张辰笑道。
“你哭我都不会哭！”沈佳钰呸了一声。
她倒没觉得张辰冒犯。平时张辰直播的时候，就总会说一些骚话，简单来说就是“皮一下很开心”。
就像上次和小花干打游戏，嘴比操作还硬。
沈佳钰早就习惯了张辰这种说话方式。
开了这么个玩笑，气氛好像确实活跃了一些。
“难得我今天有心情讲这些，你别再打岔了。”沈佳钰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说起她的故事，“我高中的时候很喜欢看电影。一开始只是喜欢看电影里面的故事，和故事中的人。但看着看着，我发现我喜欢故事，但更喜欢亲手制作故事。
“所以高二的时候，我开始学习摄影和导演。高考时，我考上了京城电影学院。”
“真羡慕你……”张辰说道。
这不是敷衍。
张辰是个普普通通的三流播音系大学生，原主更是连大学都没上过。
不管是张辰，还是原主，其实都挺羡慕那些学习成绩优秀，考上顶尖大学的高材生的。
“不用羡慕。”沈佳钰却笑了笑，说道，“就算我考上了京影，考上了导演，现在不也只能开公司吗？”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问题。”张辰反应过来，“既然你想亲手制作故事，想要成为一名导演，为什么现在却开起公司了？直接去执导电影不就好了？”
张辰想到一种可能：“难道是伯父不让？”
“他不支持我，倒也不反对。”沈佳钰解释道，“当初我说我要考京影的时候，我爸确实强烈反对。不过我这个人吧，没什么优点，就是不管什么事，只要我认定了，即便有再多人反对，再多困难摆在面前，我都要拼尽全力去做到。”
这一点张辰倒是看出来了。
不管是当初沈佳钰不顾一切购买《鬼吹灯》版权，还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跑来找李轩志，都将沈佳钰这种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
“有这个优点你已经赢太多了。”张辰由衷说道，“这个世界上之所以有那么多的庸人，便是因为他们一碰到看起来难以逾越的困难，就不由自主地想着放弃，而不是奋力一搏。”
说完，张辰在心里补了一句：当然，别人也没你这种想搏就搏的条件。
“听起来你好像在夸我。”沈佳钰收下了张辰的话，“就是因为认定了吧，所以上学的时候，只要一有空，我就会泡在片场，学习观摩；有导演来学校做讲座，我也会挤破脑袋跑去旁听。
“书不知道看了多少，拉片不知看了多少，大四的时候，我感觉我应该可以算是一个合格的导演了。
“然后，正好有一个影视公司来学校招导演。据这个公司介绍，他们之所以会来学校招导演，而不是选用成熟导演，是为了扶持华夏新人导演，给年轻人提供更多的机会。
“我直接报了名，然后基本没什么困难，就被公司选中，成为了新人导演。”
“这种机会也太难得了！”张辰纳闷道，“可是你怎么没继续做下去？难道那个公司是骗子？”
“要是骗子就好了！”沈佳钰苦笑着摇摇头，“那公司其实是我爸找来的。什么扶持新人导演，给年轻人更多机会，根本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一次招聘！”
张辰：“……”
有个富豪爹真好！
若是换成别人，自己老爹这么有本事，还没毕业就给安排好了工作，恐怕早就乐开花了。
但以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沈佳钰一点也没乐，而且也没接受老爹给安排的工作。
果然，沈佳钰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张辰的猜想：“我当时都已经进组了，我还傻傻地以为人家真是看中了我的才华，在片场指挥这个指挥那个。
“直到有一天我偶然听到场务聊天才知道真相。合着我在剧组折腾了这么久，他们都把我当小丑。
“长这么大，我也不是没被人骂过，也不是没遇到过挫折。但我从来没像那时那样，不仅憋屈，而且无力反驳。
“得知真相后，我想了一天，最终决定退出。”
说到这里，沈佳钰忽然笑了起来：“也幸好我退出了，后来那部戏上线，拍的那叫一个烂！导演被人骂惨了！”
沈佳钰在笑，张辰却笑不出来。
他只是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自然是回家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当时我甚至要断绝父女关系。”沈佳钰接着说道，“为了证明我靠自己就能成功，我那段时间往不同的公司投简历，做面试。但面试来面试去，基本只有两个结果。
“一个是对不起，一个是你被通过了，但我认识你爸。”
这话很有趣，但张辰更笑不出来了。
“我当时真是气得不行，我很伤心我总是会被我爸的关系照拂，但我更伤心如果没有我爸，我连导演都做不了。”沈佳钰的语气中多了一丝坚毅，“既然做不了，那便不做导演了吧！
“我转而开了现在这家飞鱼，不做导演，而是做导演的老板，去拍一些我想拍的东西。”
“可是好像并不顺利。”张辰道。
“是非常不顺利。”沈佳钰纠正道，“我刚开公司的时候，一穷二白。想着只要努力，总能成功。我每天都在谈项目，每天都在和各种人见面。
“努力了好久，公司渐渐有了起色。但我却发现，我到底没有摆脱我爸。
“别人谈了很久的项目，我过去很快就谈了下来；别人想跟投都投不了的大项目，听说我是沈佳钰，就算我出的钱再少，人家也愿意算我一份——就是最后大项目还是赔了而已。
“那时候我才终于想明白，不是我当导演会被我爸的关系照拂，而是只要我是沈佳钰，我就会被我爸的关系照拂。
“不管我做什么！”
说到这里，沈佳钰的脸上露出看开的笑容：“这是个现实的世界，而现实就是，只要你爸足够厉害，哪怕你再不想借助他的力量，也会被别人关照。
“既然如此，那我又何必非得躲着呢？自那以后，平时谈生意我不主动提我爸，但要是我爸能对我的项目有帮助，我也不排斥借用一下他的名头。”
沈佳钰冲着张辰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反正，他是我爸嘛！”
张辰这次跟着沈佳钰笑了笑。
“可是开公司还是好难啊！”沈佳钰抱怨道，“我努力了好久，做了很多项目，可还是不断地在赔钱。一次一次的败北，一次一次的输，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沈佳钰认真看着张辰：“这次的《鬼吹灯》，是我最后的机会！我不仅要拍，还要拍到最好！
“所以我找到你，所以我今晚来找李轩志。
“这次，我真的不想再输了！”
一阵风倏尔吹过。
黑色的长发从她的脸颊飘过。
长发凌乱，眼眸灿烂。
张辰认真看着沈佳钰的眼睛。
他想了想，如是说道：“你再也不会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