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语凉与岚王贴在一起足足合计了一个时辰。
明明是天子与摄政王为国计民生殚精竭虑。但合计完了相视而笑,宴语凉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儿叫做“狼狈为奸”。
他也就罢了。
岚王那么高贵风雅、一本正经的人,被他拖下水实属不该!
花朝节前要做几件小事。
第一件,京城官吏全员加俸——朝廷各部皆加两成,岚王所辖御林军、绿柳营与乌衣卫各加两成半。
此举意图很多。
首先是安抚岚王各部。既然君臣和睦,一些抱有“谋反”之图的岚党势必野心落空、难免失落。
但既然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自然要给多点俸禄召抚人心,顺便体现一下皇恩浩荡。
至于给岚党加俸比京官多一点,也是有意为之。
官员只加俸、不加活。但御林军、绿柳营与乌衣卫却是加俸加活。如此一来不但官员无话可说,岚党也须纷纷着手应对新工作没空逼逼赖赖。
朝廷给御林军、绿柳营安排的新活,是带物资出京去给周边各地的穷人孤幼们送衣送粮送温暖。
乌衣卫则负责京城城内的孤幼帮扶。
这并不是是个轻松工作,往年例行秋冬一次、开春一次,六部协调着一起帮助礼部做。但今年朝廷一句话花朝节礼部“忙不过来”,就麻烦军队和乌衣卫了。
“真是晦气,竟要我们做这种跑腿的杂事!”
听闻此事,乌衣卫镇抚司衙门里不免怨声载道。
但抱怨又如何?毕竟是涨了俸银的,拿了朝廷的钱眼见着任务差了下来难道还好意思尸位素餐?
一大早上,乌衣卫醋铺阔少卓子昂的部分同僚们虽骂骂咧咧,但还是纷纷干活去了。
剩卓子昂在衙门埋头做文书。
做着做着,默默两行泪。
岚王实在糊涂。
战功卓著、杀伐果决又绝代风华、高不可攀的一代枭雄,在战场上神挡杀神,却为何最后在狗皇帝这边服了软。
还是说,岚王内里真就是个没可救药的多情种???
可那狗皇帝哪里有这么好,好到一个权臣为了他连江山都不要!
可岚王自己爱皇帝不爱江山,好多下属本以为跟着岚王可以建功立业、升官发财、开国元勋梦也就这么断了啊……
卓子昂失落地感慨自己年纪轻轻、真心错付。
很快到了中午。
乌衣卫镇抚司有公厨,许多同僚回来吃饭。
很奇怪,早上才骂咧着跑腿麻烦、极不情愿的同僚,中午回来时个个神情都与早上截然不同,身上的气焰也都没有了!!!
“赶快吃,吃完再去送。下午还有三十几户不知送不送的完。”
“一定要早点送到,你不知道那些老人多可怜。我早上碰到个老婆婆,生养了四个儿子,可轮到侍奉她时竟互相推诿。如此不孝闻所未闻,听说她大儿子贩布还挺富,哪天我非得去走一趟敲打敲打此人!”
“唉,幸好儿孙不孝也有朝廷帮她。从锦裕三年起各地广设‘慈幼园’,孤儿寡老都有郡县官府赡给衣食。”
“很多可怜人,朝廷也定期帮扶照顾。”
“以前成天听人说西海落云国如何如何歌舞升平、美女如云。但仔细想想大夏也挺好,前几朝是不怎么样,但锦裕帝在位这几年,确实世道安稳、井然有序,幼有所育、老有所依……”
卓子昂听着,心里不以为然。
小恩小惠而已!这些同僚平日里都挺人精的,怎么只因着朝廷的这一点恩惠就开始念着朝廷好了?
给那些孤寡幼儿的银子哪里来的?还不是抢他家的这种富户劫富济贫的!
还要他亲自去给穷人送粮。
简直杀人诛心了。
下午卓子昂出车时已然想好——被迫跑腿我忍,面无表情送完我就走!
结果。
“来来,少年郎你辛苦了,赶快坐下歇歇。东西那么重,扛着很累吧?”
“大娘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自己编的竹篮,一人一个,你买菜肯定用得上。多谢你们经常来看我们还总送那么多东西过来,你们都是好孩子。拿着拿着!”
“这……阿婆不用!我们是替朝廷来办公差,不能收您东西。草编的也不行!”
“拿着拿着,不要客气。”
“真的不用!别这样!刚蒸出来的芝麻饼也不用!”
“收下收下!好孩子!”
“这位阿公,真的不用送我吃的!这些东西都是朝廷……”
啊啊啊,不对。他怎么开口替朝廷说话了?!
几户人家送下来,老人们善良热情已经快要让富商少爷顶不住,万万没想到,他又在慈幼园门口被一个抹得猫猴一样的小孩奶声奶气抱住了大腿。
卓子昂出来前,本来想的是老子今天可是云锦丝的新衣服,千万别被脏兮兮的脏小鬼给摸了!
“大哥哥又给我们送吃的了,大哥哥真好。”
卓子昂:怎么办啊,动不了了!!
为什么脏兮兮的小孩会有小花猫一样的可爱笑容啊?
跟他一起来的同僚从口袋里掏出饴糖投喂。
卓子昂:快快分我点!分我点就还是好兄弟!我也想喂小花猫!
……
后续几天,卓子昂东西送完了,可下了卯后总时不时往慈幼园去溜达。
“多谢卓公子代城西卓氏醋铺捐赠的新铺盖、新衣服。”
“多谢卓公子捐银两修葺屋顶。”
“多谢卓公子以乌衣卫之名捐书。”
卓子昂真不是人有多好多闲。
他就是看不过小花猫们衣服都旧了,住的茅草屋又秃秃的。
这狗皇帝鬼精鬼精,收有钱人那么多税也不多拨点钱……唉,不过前几年南征北战,也确实国库空虚。
那他自掏腰包给小花猫添点新衣买点吃的吧,反正他家在京城开了二十八间醋铺又不差钱!
慈幼园乃是户部直接管辖。
卓子昂也没想到他这“善举”竟很快便在朝中官员那边传开了。
朝廷官员:咦,没想到那群乌衣卫成天又是刺探又是抓人不做人事,偶尔还挺有人情味。看来也并非全然无可救药嘛。
于是乎,花朝节前三日。
京城最为物美价廉的酒楼“杏花楼”里,一边是黑压压的乌衣卫,一边是白衣红带的吏部官员,狭路相逢。
只剩一间包间。
店里新小二是刚从外地过来投奔亲戚的,并搞不清状况,上来笑着问:“包间那么大,各位爷看着也都相熟,不如一起?本店赠送一瓶上好的梨花白!”
周遭吃饭群众:“…………”
这岂不是要作大死。
全天下都听过岚王与皇帝不睦,小二也知道。他若能知眼前其实是乌衣卫和朝廷官员,必不敢如此造次。
然而谁让他初来乍到,以为“穿制服”的都是朝廷命官,还在想这两边的衣服都挺好看,不知都是什么官。
酒楼内,气氛一触即发。
一触即发。
即发。
最后两边还真的在包间拼桌坐下了!
“……”
“……”
虽然略尴尬,但倒是也能聊。
毕竟近来无论哪边都听闻了“君明臣贤”,再加上礼部、汤泉宫又不断传出的各种皇帝与岚王和和美美的消息,以及马上临近的花朝节,哪件不能聊?
“说起来,还要多谢各位乌衣卫兄台配合,近来朝廷打了北漠又治了水患,今年的花朝节庆典自然要隆重一些。各部忙不过来,多谢各位鼎力支持。”
“哪里哪里,孤寡幼儿确实可怜,应该应该。”
“听闻乌衣卫中还出了个大善人,在慈幼园捐赠了许多银两,如此高风亮节实在是令人敬佩。”
“哈哈哈哎正好人就在这呢,小卓出来。别看他年轻啊,这位可是卓氏醋铺的公子,来小卓赶快敬各位大人一杯,回头都去你家光顾生意!”
卓子昂:“……”
酒过三巡,包间里更加热络。
“以前的事都是职责所在,互相理解。”
“理解理解。只是这以后万一兄弟犯了事,乌衣卫大哥可要念在一起喝过梨花白的情分啊。”
“哪里哪里,这如今世道安稳,乌衣卫指不定哪天就裁撤了,到时还指望朝中的兄弟们伸伸手给个跑腿的活儿干。咱们个个兢兢业业,保证在哪都好用!”
卓子昂:“?!?!”
他那日喝多了,又忧郁,回家花式咸鱼瘫。
亲娘:“哈哈哈哈哈,又被磋磨了。”
亲爹:“听闻昂儿最近还是做了些善事。可见哪怕是膏梁纨袴,能遇上百年明主贤臣上行下效,也还是有望走上正途。”
……
京城之内,无论是官员、乌衣卫还是卖醋富商家都有新气象。
宫中,宴语凉却捧着脸叹气。
为何他的钓鱼大计,后续落饵却无人咬,钓了个寂寞?
失落得不行。
日前,君臣和睦之事已传遍京城,又加之涨了俸,京畿官场一片和睦。宴语凉却命人偷偷排查,看是否还有乱臣贼子不知死活、又蠢又坏,继续想要煽动做乱谋反。
结果是京中没发现任何异常。
倒也不是没查到有人满腹牢骚,又或者揪出有人曾大肆结交乌衣卫、意图投机铺路。
但只要他们识相、迷途知返,宴语凉都给与了极大的理解,并没打算秋后算账。
毕竟,泱泱大夏飘摇百年,大家都不容易。
很多百姓不过是想要好好生活,不管是加入御林军、乌衣卫还是科举做官做生意,都只是混口饭吃。
哪有高瞻远瞩,谁能知道帝党岚党最后谁会得势。
至于一些投机的“生意人”和摇摆不定的官员,宴语凉也能理解。见风使舵也算是一种选择,为了生存有时也无可厚非。
他是真心不想追究,再自己人斗自己人。
大夏山河破败,很大程度是朝中门阀世家数百年内斗的恶果。多少疆域被外族趁机鲸吞。
时至今日,周遭各国依旧日日环伺。宴语凉真正想钓的从来不是本国的鱼,而是混迹在大夏之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外邦。
于是乎,故意又让情报机关针对性放出些“其实不然,皇帝已被囚禁于上元宫”的假风声,看有没有胖头鱼傻傻上当。
结果好几天过去了,没有一条鱼。
这岂不是让人失落?
“但不该啊,难道朕躺了这四个月,异族细作们突然都学得精明了?”
“有精明的鱼,也该有笨鱼才是。”
那日岚王下朝回来,一本折子放在宴语凉面前。
“阿昭要的大笨鱼。”
鱼来了!
……
然而翻开折子后,宴语凉还是一时无语。
这就好比在河边垂钓一心钓金王八,结果却钓上来一群飞天赖□□。
还孤寡孤寡的,让人费解。
南边江夏有人起兵谋反。
但谋反的这几个人名字未免也太熟了。并不是什么手握重兵的将领也不是什么乱民豪强,而正是前阵子被奚行检回信痛骂,脸上无光、愤愤不平几个家世显赫的“文人雅士”!
他们打出的旗号是“清君侧”。
言之凿凿岚王谋反,幽禁皇帝于上元宫,他们要除去奸臣、迎回圣驾!
京城根本没有所谓“上元宫”,上元宫的假消息是专门放给异族细作的。
这群文人居然,通敌他国。
确实宴语凉早就知道异族细作除刺探情报之外,非常爱做的一件事就是散布谣言煽动无知百姓,以及四处结交一些自诩风雅,能言会画,吃着皇粮却两面三刀文人腐蠹,联合他们一起煽动无知百姓。
但,这帮文人成天发牢骚写反诗煽动别人也就罢了。
自己……居然也被煽动了?
这性质可就严重了。你站队岚党或帝党都没关系,屁股歪到国外就是另一回事了啊!
但,宴语凉又从头看了那折子几遍。竟真的起兵了,认真的吗?
纨绔腐儒只会纸上谈兵,居然还真敢起兵,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找死吗。
“而且距离花朝节有两日,这岂不是……”
这岂不是,待朕与岚王携手登上城楼,就连“清君侧”的遮羞布都掉一地,根本无法收场?
太惨了太惨了,就没见过那么惨的反贼。
即便如此宴语凉还是装模作样问了一句:“岚岚觉得,这叛乱大约多久可以平定?”
岚王:“江夏路途遥远,从华都行军过去少说也要走上七八日。”
“……因此,消灭叛军,多里算来十日吧。”
十日平叛,哈哈哈哈哈。
岚王这话说得还相当平静,仿佛讨论今日吃什么一般漫不经心。这话时人在窗边,一双浅色瞳看似波澜不兴,却仍被日光照得熠熠生辉。
宴语凉:心动。
有这般不世将才在身边,叛乱朕也不怕,甚是安心!
不过一想到要和大美人分开那么多天,又很是舍不得。
虽然这次敌人是菜,但要是岚岚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啊,朕会心疼死的。
岚王:“又不是我去。”
“啊?”
“区区乌合之众,交于属下轻易平定,又何必我亲自过去?!”
宴语凉觉得新奇极了。
那么久以来,岚王一直稳重持礼,除去偶尔情绪难以控制之外多半都收着性子。
他还是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厉害”的骄傲自负。
不过想想也是,庄氏本就是将门世家,庄青瞿又是单传独子,怎么会不厉害。
世家列传里只说了岚王曾南征北战,说得太笼统了。宴语凉觉得他回去应该好好再认真研究一下岚王的战绩。
岚岚说不定比他想得还要厉害呢?
……
花朝节前的两日,绿柳营开拔江夏。
一些官员随行,其中就有徐子真。军队此去平叛,他则是跟去顺藤摸瓜调查此次叛乱背后煽动者,准备捕大鱼。
徐子真倒是不介意路远辛苦,唯一的惋惜就是没法亲眼观看此次花朝胜景,也不知陛下究竟会如何风光登上城楼。
说起来,陛下实在高深莫测。
成日里貌似不动如山,却又屡屡一转眼,便应有尽有了。
这次也是,真不知他是何种法子折服了岚王,竟能让那种权臣大权在握后甘心还政!
手段不凡,让人敬仰叹服。
花朝节当日,京城鼓楼城楼下。
宴语凉:“哎等一下,说好的红衣呢?!”
结果他的礼服成衣依旧是很没新意的帝王金灿灿。倒也不是说不华丽不美,只是每次都这样。
他就只配天天穿得跟个黄鸡似的?
司衣坊:“陛下圣明,按照大夏礼制陛下花朝祭典还是得穿戴明黄才合规矩。不过司衣坊已谨遵陛下吩咐给岚王做了身红衣。”
宴语凉又精神了。
岚王一身红衣,脸色是五彩斑斓的黑。
他毕生从未穿过红色,一次也没有。倒是很不待见的某人经常穿红。
“岚岚,你穿这个真好看!”
宴语凉拉着岚王的袖子,目光明亮,赞不绝口。
真的绝了。岚王本就生得风华绝代,可惜一直疲倦憔悴气色不佳,而这一身红生生把那不够的气色提上了,一时间容姿绝伦。
看得他既欢喜、又满意,却又不免微微心疼。
“小庄,真的好看。”
“要是一直能这样就好了,朕以后,一定把你喂胖一点,努力喂胖,天天这样!”
他语无伦次,且那一瞬间只想叫他“小庄”。
……
鼓楼城楼很高,楼内砖梯很高很长。
两人一级一级往上登。阳光透过小天井一束一束地打下来,登到转角处,宴语凉停下来扯了扯岚王。
他想抱抱他。
一些没有记忆的情绪浮上来,有苦有甜他也说不清。他只是真的突然想抱他。
鼓楼内的砖墙因为常年见不到太阳,很湿润很凉。
岚王被皇帝暖暖贴着,脊背微微发僵:“阿昭你就,这么喜欢红色。”
宴语凉:“青卿穿红的才好看,旁人穿上朕都不看的。”
岚王喉咙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
“阿昭。吉时到了,走吧。”
宴语凉却摇头不肯放,他似乎又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会是什么?那句“你就这么喜欢红色”着实奇怪,所以谁还喜欢穿红。
他努力猜,下一刻直接被岚王给抱了起来。
俊美的男人一身织金的蛟龙纹明红,紧紧抱着他登上阶梯,一直把人抱到了最高处朱红的门前才放下。
他要去推开那门,宴语凉勾住他的袖口。
修长的手指戴着红戒指,从指尖爬上去与他十指紧扣。
“阿昭。”岚王无奈。
“朕想牵着小庄!”
“前朝就有隆庆帝与丞相高卿经常牵手,君臣和睦,百姓只会心喜。”
“阿昭……”
“高卿所作家书,原话——‘上见臣至,以手执臣衽甚固’,‘一语一顿足一握臣手’,‘上曰有人欺负我。臣对曰是何人无礼,祖宗自有重法,皇上说与臣’。”
“前朝隆庆帝都有高卿护着,以后若有人欺负朕,朕要岚岚也护着朕。朕要牵手出去,让臣民百姓都看,这样以后他们想要欺负朕,也要掂量掂量岚岚同不同意。”
”……”
此人一向引经据典、又过目不忘。庄青瞿垂眸:“又有谁敢欺负……”
他的话没有能说完。
温暖的唇贴了上来。皇帝身上尽是司衣坊礼服月桂的熏香。甜甜的,带着一丝微醺的醉意。
片刻的僵硬后,庄青瞿疯了一样抱住他。祭典繁忙,两人早上都没有吃什么。宴语凉的唇沾染着青梅茶香,岚王眼尾微红,第一次知道梅子味道真有那么的香甜可口。
宴语凉努力回应,抵着朱红色的鼓楼门。
这就对了。
这才对。
人人都说岚王杀伐果决、不留情面,但那只是战场。
这人对着他时从来都是克己内敛至极。不止言行、很多心思都一样压着。
庄青瞿是摄政王、是权臣,却更是一位沿袭三百年的名门望族严格教养出来的世家公子。
大夏名门的公子闺秀,不知什么毛病,许多都被教养成一副压抑天性、没点烟火气的样子。
气质卓绝、方雅端正,知书达理、温润如玉。喜怒不形于色、悲欢不言于表。
无欲无求一般……想抱抱不说,想亲亲不说,委屈了不说,难受了不说。
宴语凉深觉心疼。
好在他家岚岚并不是块淹了的木头,被他点一点马上着了。此刻一身红衣怀抱滚烫,将他死死抵在城门上。
一次不够,两次不够,宴语凉眼前已经变成是一片炫目的光,满脑子都是当当当吉时的钟声,岚王还不放开他。
偶尔喘口气,那浅浅的目光种着深深欲念,下一刻又是反复浮沉。
“阿昭。”
宴语凉被亲傻了,岚王依旧紧紧埋在他的肩窝。
曾有多少次幻想着。或许,有朝一日。
有朝一日,他能牵着这人的手,抱着他,真正占有他。
鼓楼大门缓缓而开,一片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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