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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倏然愣了一下,还没说话,蒋燃似乎看出了她的犹疑,继续对她笑道:
“不是只有我,还有今天跟你们一起拍摄的hunter的几个人,当然还有我们neptune的。你前天晚上基本都见过的。”
第一句就以“不是只有我”,怪耐人寻味的。
立夏心底无声笑了笑。
而前天晚上在外滩十八号的barrouge,她的酒量的确惊住了一桌子平日里自诩酒量不错的男人们,当时就大呼放过了。
后一层含义过滤掉前一层的心照不宣,立夏收了这个台阶,顺杆下来,对蒋燃轻轻笑了笑:“怎么,他们还敢跟我喝吗?”
“不敢了,”蒋燃与她并肩朝一个方向走去,迎着江岸的风,心情也好了不少,“肯定喝不过你。”
“所以你约我,是为了给他们喝趴下么?”立夏抬头笑了笑,恰好迎上他投过来的视线。
温柔的男人,眸『色』也温柔,如天边星朗。
“不是。”蒋燃说。
立夏一扬眉。
“正好你也一个人,我也没接到怀兮,大家就一起吧。”蒋燃侧眸一笑,说着向前多迈了几步,直往自己的车走去,声音悠悠扬扬的,飘了很远,“程宴北不在,你一个人吃饭应该很孤独吧。”
立夏不自觉地顿了顿脚步,目送他。
江面,一层连漪推着一层,晕开不远身披夜『色』霓虹的楼宇大厦,钢铁丛林的倒影。
很近,又很远。
聪明的女人,都知道在男人面前给自己留三分余地。
第一点就是男人不主动开车过来邀请你,不要自己殷切地走过去上他的车;男人对你未表现出浓烈的好感和『性』|欲,不要先脱衣服去爬他的床。
立夏什么都明白。
她也什么都记得。
不远处,男人一身西装,腰杆笔挺。明明身形颀长高大,背影却被夜『色』浸得益发单薄。
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示意。
然后上了车。
一个人吃饭的确很孤独。
谁不是呢。
谁愿意被冷落呢。
立夏也知道,从他打开了“程宴北与怀兮是初恋”这个话题开始,今晚这顿饭的意义,就不仅仅是两个被冷落的人互相慰藉,简单的一起吃个饭了。
至少有的东西,或许已经开始变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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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兮停下脚步,就在原地这么站着。
车上男人手臂半搭着车门,一双狭长眼眸,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不动,他那辆横在面前挺霸道的黑『色』越野也纹丝不动。
都不知是谁在跟谁较劲。
彼此狭路相逢互不相让,无声的剑拔弩张。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程宴北才笑着问她一句:
“不上吗?”
不久前,那个今晚要一起赴局,叫做尹治的《jl》执行副主编还打了电话给他,告知了今晚的地址,还说怀兮也在。
特意提了下怀兮,好像在试探着他的反应——一副“若是他介意,可以随时让怀兮不来的”的口气。
好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也没什么关系。
程宴北这么多年,大致什么人也都见过。别人话里什么意思,他听个七八分也就能明白。
四天后就是hunter与neptune的练习赛,比赛和训练的事就够他忙,平日里他也不会赴这种八杆子打不到的局。就连拍杂志这事,都是俱乐部那边磨了他好久才谈下来的。
若不是这次,他的圈子与她的也全然无交集。
怀兮颇为固执:“我自己能打车。”
说得雄赳赳气昂昂的,死都不入贼窝似的。
程宴北低了低头,唇角勾着,慢条斯理地从烟盒里敲了支烟出来。不急不缓地问:“蒋燃呢,他不是来接你了么?”
“——程宴北,”怀兮一口咬过他话尾,“你想说什么?”
男人却是不恼,薄唇上轻咬一支烟,抬起眸来。
似笑非笑的。
蒋燃是来接她了。
一个多小时前在江岸边,他与她一起拍摄的时候,蒋燃就在不远。
他看得一清二楚。
简直明知故问。
怀兮微微俯身,往他车窗边儿趴了趴,睁了睁眸。对上他带笑的眼睛。
她也轻轻一笑,语气却是疏冷:“我们感情很好,你别老来旁敲侧击问我这些。”
怀兮懒得再理他,最后疏疏懒懒扔下一句“打车去了”,看也没看他,包一甩,扭头就往前方一个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了。
程宴北唇上一点猩红燃起,烟气推着夜『色』,在眼前徐徐铺开。
他眯了眯眸,望着那一道纤细背影往红绿灯路口那边摇曳而去,即将接近那个丁字路口。
她一直向前走。向前走。
不回头。
一切都是动态的。
夜『色』在弥漫,时间流淌,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时过境迁。
一晃就是很多年。
她头发短了很多,『露』出一截纤细脖颈,从前快长到腰间,垂垂如瀑——就因为他说过一句,她留长发很好看。
指尖烟气缭绕。
他笑容却不由在唇角凝了几分。
望着她背影快消失在街口,他目光陡然沉了沉,发动车子,拐入一旁汹涌的车流。
和她一起,重新被时间长河推着向前走。
晚七点半,这一处还压车严重。车行缓慢的。
怀兮也走得很慢。她似乎是放弃了打车的想法,低头拿手机搜好了路线,然后准备去乘地铁了。八壹中文網
地铁口不远,程宴北也往那个方向。
堵车堵了半条街,不像是他开着车走,反倒是被身前身后的车流簇拥着向前,寸寸挪挪地行进着。
半天倒像是他在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马路毗邻人行道,他们离的不远。
怀兮好像是发现了他的车就跟在不远,边还回了下头。
朝他竖中指。
程宴北淡淡勾唇,将右侧车窗降下,散漫地瞥出窗去。
证明他发现了。
发现就发现,怀兮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瞪他一眼就转回头,去地铁口的路上,边给蒋燃打电话。
怀兮心里总不够舒服。
她不算没心没肺,爱玩归爱玩儿,分手也算潇洒,谈恋爱的时候却还算是个认真的人。最怕的就是辜负别人的一片真心好意。
会让她有愧疚感。
何况在程宴北出现之前,她与蒋燃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相处还算和谐。他待人温柔,总纵容她的脾气,算是个好男友。
她都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蒋燃说他今晚有事儿,虽然不知是什么事,怀兮一开口,便直入话题一般地问:“你到了吗?”
蒋燃刚载着立夏到地方。
两支车队的人离开赛场,私下就都是朋友,七七八八的人找了个类似大排档的,挺热闹的地界儿,一时吵闹的,酒瓶子撞得叮叮当当响。
蒋燃先没下车,将车缓在停车位,淡声地回应怀兮:“嗯,我刚到。”
“去干嘛了?”怀兮问他。
“跟朋友吃个饭。”蒋燃说着,看了眼一边的立夏,开始解安全带。
“哦,这样啊。”怀兮心里舒服了一些。
她以为什么事儿呢,他那会儿在电话里都不说明白,言简意赅的,让人觉得他好像在怄火似的。
“怎么了?你到了吗?”
蒋燃温和地笑笑,解开了安全带,往座椅里坐了坐。一边的立夏也解开了安全带,正要下车——
他却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儿。
“……”
立夏一怔,僵在原处。
蒋燃笑着瞥了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腕,眼神示意她不要下车,继续问电话里的怀兮:“你跟程宴北在一起吗?”
“……”
怀兮也是一愣。那会儿没问,偏偏怎么这会儿问。
而且她也没跟他说自己晚上的饭局还有程宴北。
她心底思忖一番,不知他是否又是要查她岗,有点儿不上当似的,笑了笑,反问他:“你总这么试探我干什么?你晚上话不说清楚,我还没问你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去吃饭了?”
蒋燃默了一会儿,淡淡笑着:“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查你岗。”
“——喔,”怀兮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放缓了些语气,“那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么?”
蒋燃又是笑着反问:“你会吃醋?”
“我当然——啊——”
怀兮正顾着说话,没注意脚前路面有个凹凸不平的小坑。
不留神,右脚一扭,疼得她眼泪登时就要掉下来。
这么一声尖叫,隔得不远,程宴北在车里都听见了。
他也正连着蓝牙耳麦打电话。
许廷亦打电话说大家晚上去聚餐了,问他来不来。
他们还不知道他今晚有别的局。
《jl》坚持要给他做局,他本不想去,俱乐部那边从昨天到今天三番劝说他——毕竟mc后续的工作重点都转移到了国内,出了名的赛车手以后打开了知名度,去接广告,接代言,拍大大小小杂志的不在少数。
『露』个脸就是整个mc,整个hunter的面子。
可如此一来,就是将他这么个冠军与一齐在车场奋战的其他队友分裂了开来。
正是快比赛关头,免得大家心里不舒服,他也没跟别人说今晚自己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
最后还是尹治的那个电话,提了句怀兮也在,试探着发了地址给他,好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你来我们就等,不来就拉倒。
他也不知怎么,就这么一路朝目的地去了。
许廷亦说蒋燃晚上也来,顺便还提了一嘴,说晚上那会儿走前,立夏留到最后,蒋燃好像找她有点儿事。
许廷亦与neptune的申创关系好,昨天训练之前又有意无意地提起前天晚上barrouge散局后的事。
那天晚上蒋燃和立夏先上了他的车。他知道。
不过许廷亦也没具体说什么事,只半开着玩笑说,有空让他去看看行车记录仪。
程宴北缓着车速,在车流之间匍匐,一侧头,怀兮已在路边找了处长椅坐下。
应该是扭了脚,她低着头,俯下身,一下一下地『揉』着自己的脚踝。
怀兮疼得路都走不动了,脚上是蒋燃送她的那双猩红『色』jimmychoo,鞋跟高度她常年走秀场t台的能轻松驾驭。
谁知偏偏一脚踩到坑里。
平地崴脚,真是倒霉。
蒋燃还在电话里问她怎么了,她余光瞥见那辆黑『色』越野还不依不饶地跟着她,她就一肚子火,更觉得自己倒霉。
她还算平稳着语气,说等等再打过去,然后把电话挂了。
程宴北收了收视线,许廷亦那边还在问他:“哥,你今晚来不来呀,你不喝酒过来跟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嘛。还有三四天就比赛了,这群常一起训练的兄弟们,未来有几个来咱们hunter还好,有几个可能就见不到了。”
程宴北微微沉『吟』,“蒋燃去了吗?”
许廷亦正好在门边抽烟,抬头一瞧,蒋燃刚下车。
副驾驶还下来了立夏。
“……”许廷亦烟抖了抖,一时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还没说话,蒋燃已上前来,拍了拍他肩膀,温和一笑,指里面:“大伙儿都在呢?”
许廷亦“啊”了声。
僵硬地点点头。
看了看立夏,又看了看蒋燃。
电话没挂。
正此时里面谁高亢了一句:“哎!程哥今晚不在,嫂子怎么来了——”
程宴北清晰地听到了。
许廷亦听申创说了那晚的事,这下也有点儿尴尬。
“哎,哥……”
刚要跟程宴北说话,对面已经挂了。
怀兮坐在路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脚踝。
右脚脚踝已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
包里手机铃声大作,嗡嗡不安地震动着。
尹治开始催促她了。
她这下也不知怎么办了,动都动不了。
噙了噙泪,朝地铁口方向茫然地张望着。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
可这几天实在倒霉,从走错房间到偶遇王八蛋前任,再到小金库破产,再到同时撞坏了两辆车赔了个倾家『荡』产还倒贴了黎佳音的小一万块,今天大中午的还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身水,都感冒了。
简直倒霉透顶。跟犯了太岁一样。
她正朝那边张望,手机上,尹治、巩眉、怀礼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轰炸过来。
偏偏挑她最心烦的时候。
她低了低头,想再去看自己的脚踝。
突然有一道黑影,在她身前蹲了下来。
眼底落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两指一扣,轻轻地捏过了她的脚踝,替她查看着伤势。
她挣扎一下,下意识躲避,想去踢他。
他稍稍用了些力气,捏住她没受伤的位置,轻而易举地就将她的脚踝固定在他的手掌心中。
“敢踢我我就不管你了。”
“……”
她还想挣扎,却不知怎么,又安定下来。
男人眉目敛低着,神情认真。唇边还咬着半支没燃尽的烟,他稍稍拿开了,又是打量了一下。
“还能动吗?”
他又问一句。
“……”怀兮稍稍一抬眼,对上他抬头投来的视线。
干净利落的圆寸,弧度狭长的单眼皮。瞳眸黢黑,眼神深沉又温柔。
仿佛回到很多年前。
他也是如此凝视她,问:“你要当我女朋友?”
她看着他,咬咬唇。
也如那时一样,不说话。
眼眶红着。
他好像习惯了与她无法交流出个一二三的现状,松开了她的脚踝,缓缓地,站直了身。
“不能动是吧?”
他睨着她,语气又平又冷。
说了最后一句。
“……”
她还没反应过来,拦腰过来一个强硬的力道。
双腿突然一悬空,他直接将她扛在了肩,大阔步地朝他的车走去。